余照然今年二十七岁,在她的记忆里,自己一直住在鹏城,除了旅游,从未去的别的地方。可是催眠后的梦是那么的清晰,荒凉贫瘠的山坡,潮湿阴暗的地窖,还有那个美丽的女人和两个可爱的孩子,以及那个凶恶的男人。
陈欢一直在她的身旁安慰她,然而余照然却仍然无法平静下来。这种挥之不去的悲伤记忆,哪怕只是以一个旁观者的视角,也被深深地烙印在了她的脑海中。从梦里的情形来看,那个女人应该是两个孩子的母亲,可是这么小的孩子,亲眼看见自己的母亲被那个凶恶的男人杀害,又会留下怎样的心理阴影。
她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办,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梦到这么真实残忍的梦境,有点茫然的向着阮子城问道:“我是不是被什么东西找上了?有人要我帮她申冤是吗?”
余照然醒来之后,对阮子城和刘云依仔细讲述了自己梦里看到的情景。在她的描述里,梦境中悲惨的女人在自己孩子的面前被人强了之后,更是被残忍的勒死了。
阮子城和刘云依面面相觑,无言以对。谁也不知道、也不敢肯定催眠的结果是否真实。人类的大脑是非常复杂的,没有人能够百分之百的解析它。很多时候,最不了解自己的往往就是自己。或许就是那句古诗说的那样,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阮子城对这方面并不是很内行。刘云依学过心理学,静默了好一会儿后,从朋友的角度出发,安慰她道:“你不用多想,催眠的结果也不一定就是真事,或许只是你看过的电影片断,要么就是你从前听说过的故事,你仔细回想一下,最近是不是看了什么小说或者短视频。要不,是不是听到过类似的新闻?”
余照然见她这么说,似乎好受了一点,终于渐渐地不再那么激动。她转头看了看陈欢,两个人只用眼神交流了一会儿,余照然又回过头来摇了摇头回答刘云依道:“我不太看小说和视频,平时有空都在搓麻,最近好像还真没听说过这种事情。”
这就有些复杂了,人的记忆虽然也有混乱的时候,但是记忆画面的来源,终归是有逻辑的。
阮子城一直坐在余照然对面不远的凳子上,她被催眠的时候没什么,但是这会儿她已经醒了,两人之间的距离就让阮子城有点尴尬。不过阮子城也不好立即就走开,见几个人的讨论没有什么结果,阮子城就提议道:“余姐,你还害怕吗?要不要再催眠一次,看会不会是同样的梦境呢?”其实他小时候也听自己的爷爷说起过一些玄幻的故事,如果一个人总是重复同一个梦境,应该意味着某种特殊的提示。
余照然其实不想再回到刚才的梦境,梦境里的迹遇和她的人生轨迹相距太远,她完全无法想象世界上还有这么凶恶的坏人,过往的人生里,她一直生活在美好富足中,父母和蔼可亲,同学友爱互敬,妹妹乖巧听话,男朋友更是一心一意,人生中几乎没有让她太过烦恼的糟心事。如果不是因为莫名其妙的梦游,她的未来人生几乎可以一眼看得到尽头,那绝对是一条富贵幸福的安康大道。
阮子城和刘云依都看出了她的犹豫。陈欢似乎也觉得再让她回到梦境有很多不可控的因素,有点忐忑的询问道:“要不,下次再说吧?”他留了一点余地,但是他和余照然心里都明白,不太可能有下次,勇气这种东西,很多时候是环境的逼迫,不是每个人自己就有的,这次退缩了,余照然估计就算是一直梦游,也不会再有直面噩梦的勇气了。
或许是阮子城真诚的表情感染了余照然吧,她停顿了一会儿后,还是很肯定的回答说:“好吧,那再试一次,如果还是一样的梦,那肯定是有人要我帮他申冤。”她以前是不怎么相信这些神神怪怪的东西的,自从上次一路的旅游经历后,就开始敬畏起来。觉得不管相不相信,多少还是抱着些恭敬之心好一些。
还是如果刚才一样,阮子城也没有什么更强大的催眠秘术,也不知道是他真的修为高深,还是余照然确实非常配合,只花了不到两分钟的时候,余照然又进入了刚才那种半梦半醒的睡眠状态。
阮子城这次没有提问,他示意让陈欢自己来。不管怎样,陈欢和余照然肯定要亲近很多。
陈欢可能有点紧张,用手轻轻拥着余照然的双肩,让她的头靠在自己胸前稳定住,才轻轻问道:“然然,你睡着了吗?看见了什么?”
余照然没有像刚才那么惊悚,不过语气并不平静的说道:“那个坏男人带着一个孩子在火车上。”似乎是觉得述说不准确,她很自觉的加了一句道:“只有一个孩子,是小女孩子。”
过了一会儿,她的眼睛突然流下眼泪,嘴里继续叙述道:“那个小女孩子被坏男人打了一巴掌,周围的人都没有管。”
接下来余照然没有什么大的动作,像是真的坐在火车上一样,轻轻的晃动着身体。
阮子城一直坐在她对面,觉得有些拘束,见她暂时没有什么特别的举动,就站起身来。
店铺早就关了门,因为只有一道卷闸门的缘故,店铺里面一直开着灯。阮子城轻轻的走了两步,无所事事间,去饮水机那里接了一杯水。看了看刘云依,她正好在注视自己。阮子城举了举手中的一次性杯子,意思是问她要不要喝水。见刘云依点头,他就又拿了一个杯子多接了一杯,然后端着两杯水走了过去。
这些小动作,并没有影响到余照然,她的呼吸声渐渐细长起来,也没有再说话,似乎真的睡着了。陈欢确实是个很温柔很贴心的男友,很有耐心地一直站在余照然的身后,轻轻地抱拥着她,神情里,仿佛还有些安慰,因为这么多天以来,余照然真的难得睡得这么安稳,似乎回到了童年时代,哪怕经历了再多的苦难,也转眼就忘记了,仍然睡得那么无忧无虑。
时间静静地过去,刘云依和阮子城有点无聊起来,坐到了店铺那边的一张书桌旁边。这里可能是余照然平时发货的地方,摆着一台电脑,还有一台小型的热敏打印机。刘云依坐到了她的电脑桌前,阮子城拿了个没有靠背的方凳坐到了一旁。他们俩人也不好发出什么声音,只好无声的试着用唇语交流。
阮子城的唇语是:今天晚上我们住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