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绵的阴雨下个不停,湿润的空气中,弥漫着一丝泥土的气息。
青石板铺就的长宁街上,偶尔迎来的三两个行人,却也是转瞬便消失在雨幕中,独留下一抹孤寂之感。
与此不同的是,和长宁街一墙之隔的保龄侯府中,却显得格外热闹。
此刻,府中十多个下人来来回回,正冒着细雨将大量家什搬到马车上。
东边的廊檐下,几个路过的丫鬟看到这一幕,低声讨论起来。
“听说了没,少爷前儿被人撵到河里,是因为欠了赌坊几万两银子!”
“可不是,太太已经把铺子和田产都卖掉替少爷还债了,就连府中这些值钱的物件也抵给了当铺。”
“难怪昨儿又放了一批小厮丫头出府,原来是发不起月钱了,依我看呐,咱们还是早做打算吧。”
“唉,少爷终究是把这个家败光了!”
……
听着窗外丫鬟们的议论声,史朗心情愈发沉重起来。
就在前几天,他还在为穿越到保龄侯嫡子身上感到庆幸。
然而转眼间,他就因前身溺死前欠下的巨额赌债,成了京城最臭名昭著的败家子,甚至连街边乞丐都知道了他的光荣事迹。
替前身背了这么大一口锅,史朗偏偏还没处去讲理,他心中有多郁闷可想而知。
“少爷少爷……”
正暗自头疼时,史朗母亲身边的丫鬟银杏匆匆进了屋。
“何事?”
“荣国府老封君派的人来传话,太太让您务必过去听听,似和承爵有关。”银杏道。
“爵位?”
史朗思忖起来,保龄侯府的家业已经被前身败光,这史家最值钱的就只剩下了这个世袭的爵位,若是出了什么岔子,那他就只能去喝西北风了。
“行吧,那我去看看。”
事关自身利益,史朗果断答应下来。
不疾不徐的到了荣福堂,史朗没有急着进去,先悄悄朝堂中瞟了一眼。
先前,这荣福堂上挂着不少名贵字画,架子上陈列着各种精美瓷器、摆件,可谓琳琅满目。
如今,这些东西全都没了踪影,便是堂中那些上好的黄梨木桌椅,也被换成了普通货色。
不用说,这些都被卖掉了。
此时,堂中正坐着两人。
上首是史朗母亲周氏,她年约三十出头,略显富态,此时看着面色有些憔悴,眉宇间满是愁容。
“给太太请安。”
进了堂中,史朗给周氏行了礼,转头朝旁望去。
客座上是个四旬左右的妇人,穿着比较朴素,脸上带着谦卑的笑容,见史朗进来,忙站起身。
史朗不知对方身份,不过既是荣国府的人,那也算是史家的亲戚,便对她拱了拱手。
“可不敢受哥儿的礼。”
妇人略显诧异,手忙脚乱的还了一礼,才转头对周氏笑道:“大半年不见,哥儿倒是愈发的知礼了。”
周氏剜了史朗一眼,才对妇人道:“不过是前些天落了水,受了惊吓才改了性子,当不得林家姐姐夸赞。”
说完她看向史朗,板着脸介绍起来:
“这是荣国府老太太身边的内管家林大娘,她是来替老太太传话的。”
史朗恍然,原来这是贾府外号“地哑”的管家婆子,林之孝家的,在贾府颇有些地位。
“林大娘,老太太有什么事吩咐?”
史朗坐下后,好奇问道。
林之孝家的忙说了缘由:
“今日二老爷下值,跟老太太说圣上发了明旨,从今年起,凡公侯伯府年满十四的欲承爵子弟,须每岁参加兵部的武考,比试骑射功夫与策问,三次不合格者不许袭爵,老太太担忧哥儿,这才让老身过来提个醒儿。”
“啊,这爵位继承自有定例,圣上怎会突然改了章程?”
周氏惊了一跳,面色有些惶急。
林之孝家的看了史朗一眼,苦笑道:
“听二老爷说,圣上在朝会上发了雷霆怒火,斥责京中勋戚子弟张扬跋扈,胡作非为。
值此国朝动荡之际,不思为朝廷分忧,竟还敢聚众豪赌,简直是目无法纪。
若不整治,将来如何保家卫国……”
“这不明摆着是冲我来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