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边说着,上尉一边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银票递向段祺瑞。
从银票的大小规制来看,段祺瑞知道这应该是一张五百两的银票。
段祺瑞并没有接上尉递过来的银票,而是语气和缓了一些道。
“回去替我问候你家冯大人,另外再告诉他,我段祺瑞还有些积蓄,足可还乡,不需他挂念。”
随即段祺瑞又挤出一丝笑容说道,“你也快些回去吧,不要因为我的事情,影响了你家冯大人的前程。”
听出段祺瑞话里的不悦,上尉又讪笑着小心说道。
“大人哪里话,大人的事,你应该也清楚。”
这个上尉脸上对段祺瑞依然恭恭敬敬,可说话时,似乎不经意间,没有对段祺瑞使用尊称,而是直接用了你,这更深深刺痛了段祺瑞。
上尉继续说道,“铁大人对咱们豫军一向有些看法,冯大人和大帅都不便为大人说情,如果说了,对大人反倒更为不利。”
上尉话里隐含的意思,段祺瑞自然听得出去,这是告诉段祺瑞,你也不要怨冯国璋没替你说情,就是袁世凯也同样没有做。
似乎为了佐证他的话,上尉又说道。
“前几天,滕兴甫倒是给铁大人发来一份电报为大人说情,只是铁大人当场就把他的电报撕了,而且还马上就要将大人革职下狱。”
“还是冯大人说,以大人身份,应该通过总理衙门核准,太后点头后才可以施为。”
“铁大人这才将大人你的事情报上去,也才免了大人的牢狱之灾”
虽然上尉的话有替冯国璋开脱之意,可也让段祺瑞听明白了,自己这次被带来京师所谓的问话,不只是冯国璋,就是包括袁世凯在内的这位老上司,也不肯对他施以援手,反倒是只有被自己拂了面子的滕毓藻肯为他发声。
想到这些,略有些许心寒的段祺瑞长出口气,挥挥手淡然说道。
“你回去吧,替我谢谢你家冯大人!”
待上尉走了之后,看着门外还站着的两个卫兵,段祺瑞对两个又气又恨的马弁说道。
“你们也不要这样,虽然我被免官罢职,可也没有大事情,至少不用坐牢了,这没什么大不了的。”
“如今我不但不是什么总办了,还已被开革军籍,日后也用不到你们了,你们说说你们至极的打算吧。”
不等二人回答,段祺瑞又道,“你们如果还想继续当兵,不管是回军官学校,还是想要去曹仲珊那里,我给你们写信,拿着我的信去找他们,不管是曹仲珊还是张嘏民,他们都一定会妥善安置你们的。”
段祺瑞所说的曹仲珊,就是曹锟,而张嘏民则是张锡元。
这两个马弁都是段祺瑞的同乡,有一个还是他的远房族侄,两人互相看了一眼,依旧气愤不已地说道。
“这几天的报纸,我们也都看过了,我们哪里也不去了,我们已经商议过了,一旦大人出了什么事情,我们就去投直军。”
二人的话,虽然有些出乎段祺瑞意料,可也在情理之中,军官学校和豫军现在还都归陆军部管着,只有加入直军,他们才有机会为自己出这口恶气。
段祺瑞苦笑着摇头说道,“我建议你们还是回军官学校,学成之后再去直军不迟。”
段祺瑞又耐心劝说道,“你们应该知道,直军里的军官,现在都只用学习过新式军事的人,你们不会甘愿只当一辈子的大头兵吧。”
两人略一迟疑后,他的族侄问道,“族叔,那你”
段祺瑞笑着说,“你们不要担心我,我要找口饭吃还是不成问题的,不过暂时我哪也不想去,只想回到家乡好好歇歇再做打算。”
说完,段祺瑞就带着两人回到他的房间,写好给张锡元的信后,交给他的族侄揣到怀里,然后又打开放在床下的一口皮箱。
段祺瑞这一次是带着他的全部家当来京城的,早已经做好了回不去军官学校的打算。
皮箱里,除了他的衣物和几本关于军事的书籍,还有一张《震旦银行存款单,以及一些银元和纸币,这些是段祺瑞除了每月寄回家中的钱,他身上所余的全部财产都在这里。
皮箱里的纸币不仅有户部银行发行的宝钞,还有《震旦银行发行的直票,在军官学校的军饷都发的是宝钞,可滕毓藻给包括他和张锡元在内的教习们比照直军军饷的补贴部分,则都是直票。
好在支票兑换十分方便,不只是《震旦银行在个主要城市的分行,遍布各地的大德恒票号等山西一众票号,还有几乎所有中外资银行都给兑换。
当然,户部银行所属分行是不予接受的。
保定属于直隶管辖,而直隶境内并不流通宝钞,发给他们的宝钞,教习们都会到钱庄票号兑换成直票或者大洋,然后再存入《震旦银行在保定城里开设的分行。
虽然宝钞在兑换时会有少量缩水,可在张锡元的窜唆下,对于持有哪种货币并不很在意的段祺瑞,也从众如流兑换成直票或者少量大洋。
只是兑换的大洋并不多,毕竟携带大洋很有些不便。
现在皮箱里的宝钞,还是这个月的军饷,段祺瑞还没来得及兑换。
段祺瑞将皮箱里的所有宝钞都拿出来递给他的族侄。
“拿着这些宝钞,去都兑换成大洋,然后再到大德恒在京城的分票号换成银票后,到永定门内的那个顺德客栈去找我。”
然后,段祺瑞又拿出一张百元的直票递给另一个马弁,交待道。
“你去火车站购买两张你们回保定的车票,再给我买一张到天津的车票,时间就是明天上午的。”
段祺瑞和他的恩人李鸿章都是合肥人,这也是李鸿章格外看重他的一个原因。
此时的火车可没有买直达票一说,在永定门外的马家堡车站是不能直接购买到合肥的火车票的,从京城到天津归卢汉铁路管理局负责,而天津到合肥的铁路则归津浦铁路局,所以不能一次购买。
只能到天津重新购买火车票,然后再坐上开往徐州的火车,由于津浦铁路现在还只从天津通到徐州,剩下的路,他只能雇马车回去。
段祺瑞和提着皮箱的马弁出了院子,远远就看到巷子口正好有两辆黄包车停在那里。
似乎是跑累了的两个车夫正一边靠着墙角歇息一边交谈着,见到段祺瑞和马弁走过来,忙跑上来询问他们是否坐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