羡明寺深处,一间佛堂内。
佛门清修之地,之前是沙尼之所,自从官府查封又经府令审批,由平安府迁来的高僧主事,便由定安庵,改名为羡明寺。
此地主持颇为了得,寻常人难以见上一面,更是擅养灵物,护家定宅,香火旺盛。
虽然外面香客如云,但内部却听不到半点喧哗,只有两个俊秀的小和尚,坐在镀金的佛像前,默念经文,敲着小木鱼。
咚~咚~咚.....
而偏殿的房间里,身穿着袈裟的志忠大师,在檀木茶台旁盘坐,手捏法印,面露微笑,从里到外都显露出慈眉善目之色,轻声询问:“左施主,心可静下来了?”
茶台上雾气寥寥,檀香飘荡。
左迁身着锦袍,在蒲团上正坐,摇头晃脑闭目聆听木鱼的声音,摇晃良久后,睁开眼叹了口气:
“哎.....当然静不下来,自上京城入安夏府以来,我便时时警醒自己,不仅事务要处理好,也要兼顾起两府巡察使的担子,可心中有一问,不知当说不当说?”
志忠大师在未参加相国寺的无碍大会之前,在平安府也算是有名的高僧,出门行走那也是有几分世外高人的派头,可自从跟了林墨,身上难免沾染不少血气和俗气,也就是林墨去东洲的这段时间,才让他慢慢找回当年的感觉,不急不缓,宝相庄严道:
“不必多言,让老衲来猜猜,左施主最近,可是心头有郁结,迟迟未曾解开?”
左迁性子这些年变了不少,若是前些年,怕是早就一刀砍上去,自己出身名门望族,也跟随族内曾去过相国寺求过香,虽说后面相国寺覆灭也出了份力,可对这些佛修到底有些不在意,除了那一肚子大道理外,不也是开门迎客?
求得是出尘,求得是成佛,那大可以去深山老林潜心修行,为何还要香客捐香油钱?自从相国寺一战之后,左迁自觉越发了解佛门,都是一样的,商户小摊出的是物换的是钱,让百姓有物用。
那这些寺庙,便是丰富百姓空虚的心,只不过是花的钱买的东西不一样罢了。
“我说,志忠是吧?我和林墨一起来,是让他心中有所迷茫,舒缓下他的压力,我是觉得他心需要定一定,怎么偏偏到你这儿,把我留下,林墨出了寺庙?”
“哎.....林墨林大人自有其缘法,他有他的追求....”
“那我呢?你的意思是我没追求?”左迁摸着下巴面色不善。
志忠眼见左迁身上的气势越发强横,连忙打解释道:“左施主,莫要冲动,这不是林大人让老衲为你解惑么。”
“呵,林墨呢!”
“林大人他....”
左迁站起身也懒得理会志忠,朝着门外走去。
没过一会儿,那两个敲木鱼的小和尚走进来,对着志忠行礼:“师傅......”
“城内大族定的那些灵物可准备好了?”志忠看向两个跟自己一路颠沛流离的两个弟子,心里也有些心疼,如今日子再次好起来,也算是对得起他们,日后再培养出一个二品境,也能彻底放手。
“回师傅,备好了,徐师傅也加了些料子,听到特定的哨声便会发狂。”
“嗯,下去吧。”
志忠闭上眼睛,撵着手里的佛珠,喃喃自语:“世间如海,上船容易下船难,何处又是彼岸,何处又可见我佛....”
.....
羡明寺香客颇多,又有不少豪门大户在山脚下游玩,府城百姓日子过得好了些,兜里都有些碎银子,也都学着这些大户的样子,上山祈福,更有不少人,在去往羡明寺的路上摆着小摊,日子过得也算滋润。
府衙也派一队衙役在此巡逻,以防有数年前偷孩子的事情再次发生,顺便维持着秩序。
左迁从佛堂出来,便闪身掠过围墙,感知着刚才林墨一闪而过的气息,向着后山飞去,还未落地,便察觉到树林里传来不少动静,波动也逐渐加剧,脸色一变抽出腰间长刀跃入林内。
咻咻咻....
铛铛铛——
随着距离拉紧,金戈之声和狂暴的波动从密林深处传来,动静愈来愈大, 甚至能看到一个巍峨法相。
“法相境?!不止一人!”
左迁担忧林墨,从数天前交谈之时,便知道林墨身患重伤,一身实力不过七成,当他看到树林深处法相破碎,动静也越来越小,树林也随之恢复死寂....
左迁动作更快,掠入丛林,刚看到林间狼藉的样子,便吸了一口凉气。
只见枝叶横飞的树林中,左前方大片草木被斩断,无数尸块四分五裂,或是挂在树杈上,或是一坨坨烂肉摊在深坑中,没见到一具完整的尸体,地上还有一片片傀儡残片。
“咳咳...”
一声轻咳从脚下传来,继而脚腕被人握住。
?!
左迁下意识的一刀斩落,刀芒喷吐。
轰!
压在树干下方的半截身体,被狂暴的刀芒搅碎,那人脸上蒙着面纱,求生本能驱使,喘息之时下意识的抓住从眼前走过的人。
一抹刀芒扫下,连同树干瞬间被撕裂,刀芒吞吐将地上的泥土都冲出一条长槽,仅剩的上半身也炸成血雾。
左迁看了眼身上沾染的血迹,眉头微皱。
“刀芒?左迁?”
一声清冷带着三分虚弱的声音传来。
左迁看向不远处的巨石方向,林墨扶着石头缓缓走出,浑身浴血半靠着石头,叹口气:“还发什么呆,过来扶着我,有些脱力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今日大清早拉我来羡明寺,是不是早就知道会发生现在的事?”左迁嘴上询问着身子也不慢掠到林墨身旁搀扶着他。
林墨咧嘴笑了笑,便伸手指着后山小路,示意左迁搀扶着向那边走,便解释道:“这几天我让青璃他们去将我跌落三品境的事悄悄宣扬出去,拉着你来羡明寺,也是指望你能及时赶到,帮我一把。”
林墨歪着头不争气的看向左迁:“谁料到你感知这么差,也还好来的是法相境和数个三品巅峰,想来也是试探我,能杀就杀,不能杀死了也不心疼。”
“哎?你又没和我提前说,再说,那和尚敲木鱼,听着确实舒心。”左迁嫌慢背起林墨脚下一点向着山下走去,嘴上还嘟囔着:“你应该和我说一声,还有,瞧出是哪方人了么?法相境.....”
左迁背着林墨一跃而起,秋风拂面衣袍飒飒作响:“安夏府十三郡,法相境都能当做镇压一宗的底蕴,应该没有哪个宗门舍得,其他大宗又不在安夏府内,又何必跑这么远杀你。”
“玄仙教?”左迁眉头一皱,看向林墨,最近能牵扯在林墨身上的也就东洲。
“....”
林墨从怀中掏出一块碎布:“黑蚕绸衣确实是玄仙教特有,说不准我安夏府里还有其他玄仙教的尊者,这些人不过是来试探我是否真的跌落境界,也顺势杀了我。”
左迁点头,沉吟片刻接腔道:“说得通.....不过你为什么来后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