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孜对珧琢那不值钱的脸面是越看越怒其不争。
说他寂寞?
云孜打量着珧琢浑身上下,硬是找不出半分他寂寞的凭据。
当真是春风一度后,好不潇洒恣意。
自顾自翻了翻眼睑,道:“你之后想如何?同苏家提亲?”
珧琢闲来无事,搬弄着手中价值不菲的青玉,细细摩挲轻抚。
暖玉质地无瑕,掂量在手中泛着莹莹润泽水光。
往日佩戴在苏杳身上的,珧琢只觉犹如触及苏杳娇嫩薄凉玉肤上,爱不释手。
“自是如此!”
“不然呢?还得拱手相让?那你也将我看得太温顺了些。”
他这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绝不可能顾念半分,撕破脸面,也得得到他想要的。
珧琢扬了扬头,眼底满是冷桀:“我娘给我定下的婚事儿,还能让时轩羽夺了去?”
男子胸有成竹,眸中闪着绝暗芒,势不会将人让与他人。
他认定的人,自得是他的夫人,即便对手是他的兄弟,他也绝不相让。
临了,还沾沾自喜的应和一句:“我娘的眼光,当真是不错的。”
苏杳的容貌,清冷脱尘,人间绝色,自初逢那日惊鸿一瞥,心中再难安宁。
至于性子,更好。
孱弱但不娇纵,倔强并不跋扈,自带不卑不亢,有着大家闺秀的端庄雍容,嗔怒时又横眉冷眼,并不会胡闹。
最重要的是,她能勾魂儿,把他迷得痴傻。
珧琢似是想到了什么,嗤笑出声:“两情相悦?他时轩羽当真敢这么信口雌黄,我险些被他糊弄过去了。”
“谎话连篇,连我都不如,真不知我夫人昔日是如何瞧得上他的。”
珧琢一声‘我夫人’,叫得堪称甜言蜜语,笑意甚欢。
此番痴迷模样落入云孜眼里,更是无语汗颜。
显而易见,珧琢此人,早已被那苏家之女迷了心智,沉沦其中了。
好色之徒。
“珧琢,如若你当真想要娶她,那你日后行事,只得更加谨慎,万不得鲁莽行事。”
云孜也知珧琢并非一时兴起,索性就将其中利害和盘托出,以至脸色俨乎正襟,丹凤媚眼也罕见泛着幽幽森寒。
“她若是同意嫁给你,日后你就并非是孑然一身了,你身后,还有一个苏家。”
“稍有不慎,不仅是你自己的性命、苏杳的性命,还葬送了整个苏家。”
云孜对苏家,倒是敬佩,苏家满门忠烈,忠君,但也并非是愚忠,也不闹什么幺蛾子。
她往日也曾想过,拉拢苏国公,可苏癸却恪尽本分,不结党营私。
珧琢平日里倒是没想这么多,他脑子里只有儿女情长,从未有过天下权谋。
如今,倒是犹豫了。
他狐疑未决,似有畏缩之意:“这个皇位,是非坐不可吗?”
他也知其中凶险,可他无意皇位。
他所求不多,只求与一人,安宁惬意,若是能享儿女之福,更好,如若没有,也不强求。
可如今却要将苏杳、苏家的性命与荣辱一同背负。
他怯弱的绝非是自己无能,而是拿苏杳去赌,令她涉险。
云孜见珧琢退却抗拒,捂着汤婆子泄了口气:“如何选择,本该由你自己决定,可你躲了这么多年,终究是躲不开的。”
珧姒带着珧琢在外过了将近十八年的安生日子,还不是被时鹄鹤惦记上了。
她知这话于珧琢而言,是枷锁,可从一开始,不过皆是身不由己。
云孜:“皇后和太子绝不会对你心慈手软,他们深知放虎归山远不如斩草除根来得利索。”
“时轩羽虽平庸,可虎视眈眈。众多皇子也皆以你为敌。”
“还有时鹄鹤。”
提及时鹄鹤,云孜面儿上竟是比前几人时,多了仇恨与狠厉。
“时鹄鹤从不信你和你娘当年死在凤翊宫那场大火中,这些年东寻西觅,掘地三尺都想把你们挖出来,你当真觉得是为了那点少年情意?”
云孜说来都觉得讽刺,皇家,薄凉之性,帝王,又岂是有情之人。
对时鹄鹤,云孜向来人前人后皆是不屑的。
鸿德公公在一旁给云孜揉捏捶腿,听着云孜大不敬之言,也未做阻止。
“他当年不过一介不受待见的皇子,无权无势,谋略平平,之所以能登上帝位,倚仗的还不是你娘在后替他谋划。”
“可自你娘走后,族中大权悉数被聂家笼络,聂家权侵朝野,而无人掣肘,他又没了苏癸支撑,早已是孤掌难鸣了。”
云孜待时鹄鹤,嫌弃嘲讽得溢于言表:“时鹄鹤庸庸碌碌大半辈子,大权仍是落入外人手中,他又如何能甘心?”
“如今你成为众矢之的,恰好也遂了他的意。”
云孜瞳孔凌厉如刀剑,气势恢宏:“事已至此,你我都知道,躲躲藏藏,并非是长久之举,只有坐上那个位置,方能一劳永逸。”
“那个位置,本就该是你的。”
珧琢沉吟不语,半晌,饮了口茶才道:“贵妃娘娘,你也挺高明的,三言两语,就能左右我的意思。”
并无恶意,而是平平叙述:“可我对当皇帝着实是没兴趣。”
云孜方欲再劝说,珧琢又道:“不过,你也说了,事已至此,早已不是兴趣所致了,而是性命攸关。”
他太过沉寂凉薄,与方才憨态可掬之人,大相径庭:“就当是为了我那个未出世的兄长,这个仇,我会记下的。”
珧琢松口,云孜这才放心了些,松了口气。
可珧琢提及了当年珧姒腹中的胎儿,倒让她忆起了往事。
珧琢若是不提,她险些都要忘了,珧家与时鹄鹤和聂家,可是隔着人命的。
或许还是那汐妃。
“贵妃娘娘,你说……”
珧琢变脸堪称急遽,顷刻间便倏然转换神色,傻不愣登的晃神儿呆笑。
“我若是真当了皇帝,是否也是那沉迷美色无心早朝的昏君?”
云孜:“……”
着实是没眼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