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州境内的飞狐道有多条,一条沟通南北,是飞狐县与横野军之间的要道,一条从灵丘至定州,另一条就是秋悲风他们走的这条了,横贯横贯太行山,穿过位于山中的飞狐县城,再一路向东北,是沟通蔚州与易州、妫州之间最为便捷的驿道。
果然,进一步了解之后,这一百多人大多是去易州、妫州的,也有少数人辗转去幽州。
秋悲风命自己的两名骑兵在前面探路,自己与其他人边走边交谈,半天下来,他心里暗暗惊喜,没想到这一百多人里面,居然有河北高家、崔家的人,都是敢刚从太原探亲回来的,见到秋悲风这个粗豪书生,这两家人一开始颇有些鄙视,不过看在他三人个个雄武有力,想到这一路上没准碰到某些突发情况,自己虽然都带着健仆十数人,但多一人倚仗总归是好的,故此也拉下面皮与他敷衍几句。
不过听到他姓秋,还是妫州姓秋的,那姓高的便与他热络起来,在秋悲风“触景生情”、“脱口”吟出几句颇为惊艳的诗句之后,那姓崔的也不禁对他刮目相看了,再也不敢以寻常人待之。
高寻,河北高家嫡支,二十余岁。
崔呈,河北崔家嫡支,近三十岁。
秋悲风一路上与高、崔二人相谈甚欢,队中有一个书生模样的人很看不过眼,出言讥讽道:“什么河北世家,那都是前朝的事啦,几百年了,还揪着不放”
高、崔二人闻言脸色大变,正要出言反驳,秋悲风赶紧拉住他们,策马来到那书生旁边:“还未请教尊姓大名”,那书生是整个队伍中唯一一个单身一人的,骑一匹瘦马,背着包裹,腰里挎着一把长剑。
那人瞥了秋悲风一眼,漫不经心地答道:“易州鲜于贞,并非河北世家”
秋悲风心里有些生气,不过脸上并没有显露出来,“鲜于兄,在下也并非什么世家子弟,不过旅途寂寞,与旅伴攀谈,以增见闻耳”
那鲜于贞也觉得自己刚才有些过了,便拱拱手说:“在下年轻气盛,方才多有得罪,望诸位恕罪”
高、崔二人都假装没听见,秋悲风赶紧打圆场:“不妨,人不轻狂枉少年”,说完又打量了一下鲜于贞,见他身形修长,长相英俊,不过面上却凝结着一股阴郁之气。
“人不轻狂枉少年?”,鲜于贞仔细品味着这句话,半响才说:“秋兄大才,竟能说出此种警句”
秋悲风脸一红,“这话不是我说的,是我的一位师长所说,他还给我写过一幅字,与鲜于兄当下的情形倒颇为贴切”
“何字?”,鲜于贞这下来兴趣了。
“古道西风瘦马,夕阳西下,仗剑人在天涯”,秋悲风一句一句地吟出。
鲜于明听了眼睛一亮,“秋兄,你哪位师长姓甚名谁,还望不吝赐教”,这时崔、高二人也转过身来看着秋悲风。
秋悲风见此情形,一咬牙,团团一揖,干脆将实情和盘托出:“诸位,不瞒诸位,在下乃朝廷新设之河东道平定州录事参军事,前往妫州探亲,在下方才所说的师长就是新任平定州刺史、承天军使李晟基李大人”
三人没想到眼前这位貌不惊人的人竟然是一位有品阶在身的官员,想起刚才他的一番做派,完全不像是装的,如此平易近人之官员当真少见。
四人便又交谈起来,连鲜于贞也加入其中,不时插上一两句,最后听秋悲风说了凌云寺一事后,三人都隐隐有些后怕,因为他们都在那里住过。
对秋悲风以十人剪除五十祸害也敬佩不已,对他“千里送薛娘”的义举更是赞不绝口。
只见鲜于贞骑在马上对秋悲风长长一揖,“秋兄,你等以少敌多,当得一个‘勇’字,救妇孺于魔窟,当得一个‘仁’字,遵守承诺护送孤女北上,‘信义’两字也当得上,大兄身为朝廷官员,与我等平民并马而谈,当得一个‘礼’字,大兄一路上诗句、警句频出,一个‘智’是跑不了的”
“这一路,秋兄仁义礼智信俱全,还有大勇,真可谓我等楷模,可笑我鲜于贞还想仗着一把宝剑和满腹文采横行天下,与大兄相比,真是可笑、可叹、可悲”
说完一下子跳下马,将秋悲风马匹的缰绳抓在手里,“为大人牵马坠蹬,吾之愿也”
秋悲风赶紧拦住他:“鲜于兄不可如此!”,二人正拉扯着,前面探路的一名横刀都士兵跑过来说:“主人,前面有人拦路!”
“主人”是此次北上东路军中对秋悲风公开的称呼,秋悲风听了,赶紧将缰绳抢过来,又将弓箭背在身后,提着大横刀对崔高二人说:“有劳二位带领众人将马车围城一圈,将老弱妇幼围在圈中,家丁们在圈外防御,我去去就来”
说完他催动马匹往前奔驰,瞬间便来到另外一名横刀都士兵站立的地方,前面是一段上坡路,坡上立着三十多骑,衣着五花八门,有官军的,也有寻常百姓的,秋悲风见了略一思索便拉着那名士兵往回跑。
等他回来时,马车圈已经圈好了。
秋悲风将队里会弓箭的七八个家丁中的五个放在后边,另外三个与他们三人一起守在前面,其他拿着横刀的家丁约有二十多人也分成两组,前后各一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