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场不远的龟山上,多尔衮像站在瓜步山上的拓跋焘一样,黯然地看着前面浩荡大江……
他甚至都没看战场。
他知道那里不可能赢,杨丰要是能这样被砍死,就不可能活到现在了。。
实际上那只是用来让他手下那些不甘心的将领们死心的。
毕竟他们输了。
但他们真的不甘心啊!
短短两年而已,准确说是不到两年半,大清已经输给这个男人四次,不但在短短两年半里,因为这个男人而损失了几乎相当于过去明清二十多年战争损失的八旗满洲,而且还被他攻破沈阳连太后和皇帝都俘虏,硬生生搞出大清版靖康耻。但问题是每一次都输的让人不甘,第一次是冒进太深,而被攻破沈阳是他偷袭后方的老弱妇孺,德州之战不是打不赢他,而是粮食支撑不了,这次还是因为耗不过他,甚至还因为内部不和。
都不是打不过他啊!
都是有原因的。
但对于我大清的八旗满洲勇士们来说他们真的不甘心啊。
所以现在他们可以死心了。
他们就是打不过。
“走吧!”
多尔衮叹息道。
然后他随意地看了一眼战场。
那些特意挑选的诛杨团已经在溃逃了。
而在他们后面,是一片仿佛在地面特意染成的血红色,血红色中间则是一個勉强能分辨的身影,之所以勉强能分辨,是因为他也是血红色的,仿佛从血海中钻出一样。这一幕哪怕对多尔衮这种身经百战的来说,也算得上震撼,这个身影简直令人绝望,有这个妖孽,我大清几乎不可能征服江南。
“摄政王,江南士绅皆鼠目寸光者,且唯利是图,逼迫太紧,此辈为求自保尚且能齐心合力,但若无性命之忧,则勾心斗角,争权夺利。杨丰虽强,然观其行事,所谋甚远,其于徐海沂莒等地所行制度,山东士绅亦多有不满,不过是我大清在北,不得已而从之。如今江南士绅亦不过赖其阻挡王师,不得已而已从之,然王师北归,只要此辈不再畏惧,对他不满必然累积,而我大清在北行复古仁政,此辈必然知顺逆,那时候他们自然会对付杨丰。”
他身旁的洪承畴低头说道。
他其实就跟着多尔衮南下,多尔衮很清楚,此行最重要的其实就是安抚士绅,包括不剃发易服也是他劝的,而对各地士绅的劝降也是他。
他现身说法嘛!
说到底控制如黄州,承天,安陆等府的无非就是地方科举世家。
而这些科举世家里面,总有几个与他同年,或曾经同僚,有他出面这些人的反抗之心会锐减,所以现在他已经算是多尔衮身边最主要谋士,至于范文程……
范文程这种货色能跟他比吗?实力完全不在一个级别。
一个辽东偏远之地的秀才怎么和正经进士出身的总督比?也就是我大清刚起家时候饥不择食,把个范文程当有本事的,但凡见识真正的人才,也不会再看得上他这种。
“但那要多久?”
多尔衮说道。
“摄政王,只要我大清能在关内打下稳固根据,多久也能等,自太祖起兵至我大清入主中原,也不过短短三十年而已,摄政王幼时,可曾想过不到三十年后就能饮马长江?摄政王幼时,可曾想过仅仅不到三十年,我大清就能有如今这诺大基业?
这才不到三十年,那再等几年又何妨?
只要摄政王灭了李自成,一统北方,那江南终究囊中物。
自古至今,南北争雄之结果无不是北灭南,明太祖虽以南统北,但他一死还不是被成祖又以北统南?
大势如此。
又岂是一杨丰能阻挡?
最重要的是民心,尤其是剃发易服之事不能再继续。”
洪承畴说道。
他似乎忘了杨丰其实算北方的。
多尔衮……
他没有说话,但可以看出明显精神好了许多,然后他就那么昂然地走下龟山,当然,以他的智商,其实也懂洪承畴的意思,关键不是忍,而是继续做圣主明君,或者说继续推行已经被士绅吹嘘成王政复古的奴隶制。
这才是洪承畴跟他说这么多的核心内容。
打,你打不过杨丰。
但是,你可以和他拼士绅们的支持度。
只要你做符合士绅利益的圣主明君,在北方建立稳固的根基,那么就可以和杨丰拼时间,南方士绅现在抵抗只是因为他们还没真正感受到我大清的好处,尤其是剃发易服让南方士绅很难对我大清有好感。但只要多尔衮不继续强行剃发易服,继续推奴隶制,那么南方士绅早晚会明白我大清的好,而杨丰则会逐渐被他们厌恶甚至抛弃,那时候再南下就是箪食壶浆了。
很聪明的战略。
杨丰真的并不真正符合士绅们的利益。
包括山东士绅私下对他各种政策不满的也大有人在,尤其是之前他原形毕露后就更多了,但问题是山东士绅同样害怕我大清,毕竟上次的战争双方已经是血仇了。
他们也怕死啊!
多尔衮对他们做承诺没用。
他们又不傻,承诺这东西是最不可靠的,回头食言杀他们全家那悔之晚矣了,最保险的就是把清军阻挡在山东以外,这是最保险的,所以是怕死支撑他们跟着杨丰,他们只能支持杨丰,毕竟杨丰能保护他们。
南方士绅也一样。
他们对剃发易服是极其反感的,至少目前多尔衮的表现,依然不能让他们放心,那么最稳妥的还是把清军阻挡在长江以北。
可以说杨丰只能算现阶段对士绅来说最不烂的选择。
但不是最好的。
只不过是没有比他更好的。
如果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