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千年的史料中一共才出了几个柴荣?
总不能以后的君主每一代都御驾亲征,亲入敌阵吧?几条命啊这么玩?
若是连顺位继承都需要这么拼命,那为啥不踏踏实实当将军呢?
反正现在将门已经形成了,将军的将军大概率还会是将军。
也就是将门。
而且一代更比一代厉害,赵匡胤本人就是第三代将门的头儿,他们这第三代其实就比上一代他们厉害多了,上一代将门,其实就是符彦卿李守贞郭威他们,李守贞造反郭威不是照样领兵出征了么,这种事,是绝对不会发生在他们兄弟之间的。
因为到了他们这一代的时候禁军十四节度使里七个是他结拜兄弟,他们过半了啊。
只要外边那些老家伙们都挨个退休或是老死,他们的这个第三代甚至还会进一步壮大,到时候填上位置的可就都是他们自己人了。
下一代呢?
下下一代呢?
如果不是害怕被黄袍加身,他也不会在柴荣刚一死就马上跑归德府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躲着了。
他有病啊,想当皇帝。
赵普知他心中所想,可若是这赵匡胤不当皇帝,他作为私臣何时才能出头?
急切地道:“可采取李崇训策论中所提到的更戍法,使不同的军队中来回来去的多多调动,打断将门与牙兵的联系,也让牙兵之间通过多多调动,打断他们彼此结拜、联姻的纽带关系。”
李处耘也道:“还有这里,李崇训说可以通过赏赐来分化兵和将的关系,多赏中高级将领大屋豪宅,让他们搬出军营,让他们享受生活,只要让将和兵的阶层分化,让当将有钱,当兵的依然没钱,这将和兵的关系自然也就断了,从此以后,再也没有军营里一块长大的将门,只有青楼里一块饮酒作乐的将门,这样的将门,自然也就不足为虑了。”
赵普:“还有这,尽量从军营外面招募兵卒,多使贼配军,将士兵也分为三六九等,通过不停的掺沙子,制造不同等级的兵种之间的相互对立。”
李处耘:“如此行事,至多一代人,牙兵之患,必解矣。”
这两条本来就是宋初改革的国策,而且是所有国策中的重中之重,直接给这宋初国策奠基的三个人看,自然会得到极高的评价。
没有李崇训他们也是会这样做的。
而且历史证明,他们做的很好。
可是赵匡胤闻言却是连连摇头:“如果这做官家的威望足够高,这么做倒是也未尝不可,可是你们难道真的看不出来?这么做的话,不出一代,我中原军队也就废了,我中原军队之所以骁勇善战,在战场上可以以一当十的与契丹骑兵野战,就是因为人人从小在军营长大,无论武艺兵法,各个精不可挡。”
“而且,袍泽之间亲如血亲,同进同退,彼此信赖,临机决断之时,下属信任上司,上司信赖下属,面对敌人的大规模兵团难以抵挡时,可以将部队化整为零,不用担心这些零散小队的战斗力和战斗意志,散可以是燎原烈火,聚可以是九霄雷霆,此乃我中原兵马之所以强横的根基所在。”
“似这崇训兄的做法,一两代后自然是没了牙兵将门之患,可这样的军队,还打得过谁?况且你们这样,岂不是又把军队搞得跟唐朝一样,什么人都能欺辱了么?做将领的若是都开始享乐了,下一步是不是就是贪污?不行不行,我本人就是将门,从小是在军营长大的,我要是为了当皇帝而做这种掘军队根基之事,那我还是个人么?不行不行,绝对不行。”
赵普:“…………”
“那大帅,这李崇训的这个策……”
赵匡胤却是不置可否地笑道:“你们说,太后,是个什么样的人?”
“太后?”
俩人也不知,这聊国策聊的好好的为什么突然要聊太后,但两人还是异口同声地道:“疯女人。”
李处耘:“唐末以来,天下纷乱的根本原因就在于牙兵作乱,历代君王也无不以打压牙兵为第一要务,哪有如她这一般,非但不打击,反而跳过朝中官员,甚至是军中的指挥使、节度使,直接去跟代表了牙兵的场院去做生意的道理?”
赵普也面色凝重地道:“我听人说,太后对李崇训可谓是恩宠备至,依然以妻子自居,可谓是无以复加了,然而李崇训却依然特意让义哥儿传讯于您,谋此大逆之事,分明就是因为这太后太疯,所作所为,非只是遗祸当代,实则是涂毒百世是举,若是任他胡搞,他日,纵使是改朝换代,这些场院牙兵,也指挥变得愈发难以钳制,真是祸乱天下啊,连他这个当夫君都看不下去了。”
“是啊……”
赵匡胤也点头,却道:“我也是这么想的,只是我听说,有句话叫做盛极而衰,物极必反,既然牙兵用正常的方法怎么压都压制不住,除非以彻底牺牲军队战斗力,还得是在军中有绝对威望之人才能改革,那你们说,如果是反其道而行之,不再压制牙兵,而是彻底释放他们,就如太后这般,会发生什么?”
赵普:“自然是天下大乱。”
赵匡胤却道:“唐末五十年来已经换了五朝十四帝了,再乱,还能乱到哪去?”
却是把赵普给问住了。
赵匡胤:“这天下,都已经乱了这么多次了,要我看,也不差再多乱这一次,真乱了,我再将这天下给平了便是,可他要是万一,万一天下没乱呢?百多年来无数的聪明人都试了多少种方法了,有用么?没有用的啊,莫不如换这个疯女人来试试再说。”
李处耘:“就算天下不乱,也是太后的天下,到时她若是坐得稳了,大人您……”
没等他说完赵匡胤就把他给打断了:“这般搞法,这天下,真的还会是她这个太后的么?”
闻言,两人齐齐一愣,看着赵匡胤面上有些红光的样子,一时间,好像明白了什么。
“节帅,想怎么做?”
“替我写一份奏表给太后吧,大概意思么,就说是我害怕禁军被他搞出大乱子,请求调回京城,亲自坐镇。”
“这……若是太后,或是范质等人不许呢?”
“开封是我家,我要回家,还需要谁允许么?谁敢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