遂拜苏阳为门人客卿,时时与之谈论国事。
......
方才固阳城外一谈,扶苏甚为震撼。
这位短发客卿除了熟悉前朝旧事、剖析政局细致入微,就连自己内心的苦楚也是一清二楚,在那一刹那,扶苏竟然有了拜师的冲动。
回到军营之内,扶苏命人端上两鼎热腾腾的肥羊炖,恭敬的请苏阳同案共食。
这两鼎肥羊炖中的羊肉,乃是九原郡中特产的黄滩羊,肉质鲜美、奶香四溢,再配以少量新鲜苜蓿,出锅前再撒上几撮珍贵秦椒,就连讨厌羊膻味的人也会馋得直流口水。
苏阳也确实是饿了,谢过扶苏后,赤手撕下一块炖酥烂的羊肉,就着焦香的大秦锅盔大快朵颐起来。
看着苏阳豪放的吃相,扶苏也感觉比往日更饿了几分,朗声笑道:“先生果然性情中人!”随即放下铜箸,抓起鼎中的羊排大口撕咬,醇厚的汤汁溅了一身,毫无往日儒雅的模样。
两人一番猛吃之下,竟觉得有些不过瘾,令侍卫再上两鼎炖羊肉、数个锅盔,直到吃的顶住嗓子眼方才掷箸而停。
两鼎肥羊炖、两张半锅盔下肚,整个身子也暖了起来,额头上沁出点点汗珠,苏阳忍不住打了个饱嗝,摸着滚圆的肚子,不禁慨叹道:“若是每日都能饱食这肥羊炖,纵是仙人又有何可羡慕?”
扶苏忽然直身跪坐,一脸严肃,拱手行礼道:“若是苏卿能为我大秦出谋划策,使我大秦百姓能日食一肉,扶苏愿奏禀父皇,为苏卿重开民间祭祀,享百世香火!”
看到扶苏认真起来,苏阳感到此时正是大好时机,可以借此提前谋划,或许真的能够改变大秦历史也未可知。
可是该怎么说,这也是个问题。
毕竟当时的人受到传统尊卑观念影响极重,自己若是直言始皇之弊病,或是告诫扶苏要小心赵高、李斯,就算是上天不认为这是泄露天机而雷劈他,恐怕扶苏也不会采纳,甚至会认为自己挑拨离间。
片刻后,苏阳拿定主意,决定先以治国之道拉近与扶苏的距离,其余之事容当后议。
苏阳严肃道:“苏某不愿受天下之香火,然却甘愿为我大秦社稷肝脑涂地。公子以国士待我,我必以国士报之。”
两人再次相对行礼,以示君臣相知、永不相负。
撤掉食案,两人围炉而坐。
一张青石茶案上,小泥炉跳跃着橙色的火苗,少顷壶中水沸,扶苏亲自洗茶、煮茶,在苏阳面前的玉盏中注入淡黄色的茶汤。
扶苏双手奉茶,恭敬的问道:“敢问苏卿以何教我?”
苏阳双手接过茶盏,一饮而尽。
“今日,苏某想以一字论秦国之发展与国策,公子以为可好?”
扶苏恭敬的拱手道:“是何字也?扶苏愿闻其详。”
“变,变化之变。”
苏阳缓缓起身,走至大帐门前,伸手掀起帷帐,看着帐外飘散纷飞的雪花,认真道:“变者,多义也。”
“四季交替,秋去冬来,此乃自然之变。”
“生老病死,推陈出新,此乃人生之变。”
“因地制宜,旧法新用,此乃政策之变。”
“故曰变无处不在,无事不存,若想成就一番伟业,则定要因时而制,依照实际情况调整改变不足之处,方能有所精进。”
扶苏听得入迷,怔怔地看向重新坐在案前的苏阳,疑惑地问道:“秦法森严,不容人情,天下百姓苦矣。扶苏实在不忍心于此,希望以宽容之策改变秦法,而非废除秦法,以稳固我大秦基业,想来正是苏卿所言之变。”
苏阳眉头舒展,满意的点点头,知道自己之前对于扶苏的猜测不错。
扶苏饮了一口茶,接着说出了自己心中最大的疑问。
“可是自先祖孝公时商君入秦,数百年来历代国君皆以法家治国,逐鹿中原,涤清六国之辱,足可见秦法的优越性,朝中官员也皆认为秦法不必改变,就连父皇也斥责我懦弱失智。那可是一统天下的父皇啊,他都说了秦法不应变,难道真的是我错了吗?”
苏阳知道,眼前这位皇长子殿下终于是说出了内心的挣扎,于是厉声喝道:“变,乃是天下最大的规律,没有人可以违抗!”
“祖宗不足法,人言不足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