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不是张欢没有下跪所以尴尬，而是他夹在一群孩子们当中，有一种三十岁了在幼稚园当孩子王的羞耻感。

“施主，咱们又见面了。”

大和尚不想收徒，搀起一帮孩子后同张欢见礼。

张欢看着彬彬有礼的大和尚，一时难以把他同初见的那个大和尚联系起来——彼时的大和尚，一口一个我字，哪里有出家人的样子？

“那天吊颈诡追我，我错把大师当做了游魂，希望大师不要见怪。”

张欢致歉，大和尚一脸慈悲的道：“施主能时刻保持警惕，这才是灵气复苏时保命求生的不二法门，贫僧哪有理由责怪呢？”

这时方家老大带着方老二走了进来，同他媳妇儿道：“把酒菜都端上来，让孩子们先下去吧。”

方家的妯娌在堂屋布桌摆菜，方家兄弟和张欢则拥着大和尚到了堂屋。

堂屋的大桌子上此时酒肉齐全，方家被夺走粮食酒肉后，难为凑出了这么一桌子。

大和尚看着一桌酒肉，暗暗咽了咽口水。

这一幕没能逃过张欢三人的眼睛，但谁也没有开口点破。

几个方家的妯娌把菜和苦叶粉都端了上来，方老二的大嫂还同大和尚致歉说：“乡里只有苦叶草做的粉，就没有能招待客人的素菜了。大师如果不吃荤——”

大和尚忙说：“贫僧不吃荤，但腥却是可以吃的，有劳女施主费心了。”

他等方老二的大嫂带着妯娌们离开后，似乎才松了口气。

“来来来，吃肉吃肉，喝酒喝酒。”

几个女人一走，大和尚恍惚间变了个人。

他招呼方家两兄弟落座，又看着张欢道：“你这小子害我不浅，当日要不是你断了我的法指，我能被游魂反噬？你见了我不躲着就算了，还敢来找我拜师？”

大和尚现在的口气让张欢找到了熟悉感，整个人也轻松了不少。

他顺势忙问大和尚说：“那大师可以收我为徒吗？”

大和尚连连摇头：“不成，你年纪太大了。”

张欢被噎住，自己虽然不是小孩了，但这具身体距离十七岁还有一个来月呢。

而且，论年纪，奔四的方老二能比自己年轻？

“还有，你不够方家老二聪明。”

一句话出，一向不苟言笑的方家老三都差点没笑出声来。

大和尚道：“你们笑甚，以为我的话是托辞？在我佛家看来，不耍小聪明，方得大智慧——你们这些爱耍小聪明的人，行事目的不纯，做事言行不一。了不起证个魔道，想成佛那是绝不能够的。”

他说完，桌上的人都臊红了脸，一时没人接话。

大和尚却没有一点儿出口伤人后的惭愧，他倒是安慰张欢几人说：“莪知道你们见我为的什么目的——乞活村山神的事儿，我能帮你们解决。但带你们离开和修行的事儿，却是无法。”

“不过也不必灰心，再过一两个月会有道士过来开荒，你们拜不了佛，还可以求仙嘛！”

张欢听了就问大和尚：“大师，这世上真有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