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衙兵,既是各方藩镇节帅地位的倚仗,又是随时会反噬节帅的恶虎。
他们长期父子世袭、互通婚姻,在藩镇中享有种种政治、经济特权,因而变得桀骜不驯、跋扈异常。
但凡让衙兵大爷们不满意了,轻则聚众闹事,重则逐杀藩帅!
汉阳城,就是时常发生后例的典型。
打刘秀能记事起、到他爹临死前把位置传给他、至现如今,汉阳节度使就换了七、八任。
有的被乱棍赶走、有的被殴打出境、有的被半夜弑杀、有的被揪至军营内公审后斩首...也不知现在这个会如何。
但三月不发饷,对于特别擅长“军事民主”的衙兵老爷们来说,那就跟天塌了一样,必须得给个说法。
“走,这就回营,取我甲胄兵器去。”
瞧着方明这一身甲胄、腰间挎刀的样子,刘秀知道这事已经很严重了。
作为‘汉阳衙兵集团’的一份子,他当然不能跟没事人一样躲着看热闹,现在必须掺和进去,告诉同僚自己屁股没歪。
“哎呀,时间来不及了,你这...也行。”
见刘秀转身从墙角抓起一根哨棒,方明点点头。
“去节度使府,给那老梆子一点颜色瞧瞧!”
刘秀表现得分外积极。
现在先别想着穿越两界、倒腾买卖的发财大计了。
先武装讨薪再说!
前两个月米缸就见了底,要不是大哥二哥时常接济,在赌坊里偶尔还能赢两把,现在早特娘饿肚皮了。
就这样,二人顶着雨,大踏步冲向节度使府邸的方向。
...
“诸位,诸位,本帅...啊不,是小老儿,小老儿我实在是无能为力呀!
打小老儿上任以来,这府库中就空空如也,税又收不上来,城内大族也不肯帮,诸位叫小老儿我如何去弄粮饷...”
苦苦哀求的是个老头,正是刚被从府邸中揪出来的节度使。
此时他瘫倒在地、浑身湿透,面对着周围凶神恶煞般的衙兵军士们,整个人瑟瑟发抖,惶恐极了。
“那是你的事儿,不归我们管!”
“对,我们只管当兵拿饷,你既然当了节度使,就必须按时发放粮饷!”
“给了你三个月时间,我们已经够意思了。”...
衙兵们群情激奋,有人振臂高呼、有人敲打兵刃,态度极为蛮横。
而远处的观望者、两侧建筑内的看客们,则早就对此习以为常了。
换个节度使而已,没什么大惊小怪的。
汉阳城里几年不来上这么一次,那才叫怪了呢。
“三月期限已至,你这废物既然办不到,那就换别人来吧。”
“别别别,饶命,饶...”
节度使求饶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他脖子上的脑袋已经不属于他了。
在刀光闪过的瞬间,那死不瞑目的人头滚落到了街边。
抽搐的断颈中不断喷涌鲜血,将街面给染红。
“已经结束了?”
挤进来的方明一脸懵逼,这还没轮到他指着老头鼻子怒骂出气呢。
望着无头尸体,刘秀心中一叹。
这就是一个武夫们,嚣张跋扈到无法无天的时代!
与前世历史中,那个晚唐至五代十国的混乱时期如出一辙。
更别提,此世还有真正的武功了。
“老贼已死,现节帅大位有缺,有谁想当节度使吗?”
“领袖群伦、位高权重,为我汉阳诸军之首,哪位英雄愿担之?”
“我们现在需要一位节度使大人。”...
杀了老头后,衙兵们望向四周不断高喊。
听见此类之言,前后围观的人群,立即是以最快的速度消失不见!
这长街两侧建筑窗户中,伸出来往外看热闹的脑袋们,也是纷纷缩了回去,另带把窗户关严。
衙兵们面面相觑。
‘节度使?狗都不当!’
刘秀暗暗吐槽。
这时,有人皱着眉道:“看来还是得上奏朝廷才行,让朝廷给我们委派一位贤能,来执掌节帅大印。”
“可朝堂的诸公...哪个愿来?”
“总有那种不受待见的,会被送到这儿。”
“我们需要的是能发粮饷的节度使,不是替人做刀!”
“那能怎么办?难道要从我们中间推举出来一位?”
“哎哎,诸位仁兄,你们别看我们呀,我和老李可担不起这般重任。”...
闹哄哄一片。
衙兵们商讨了半天,也没商讨出个对策。
他们行事完全是肌肉支配大脑,根本不考虑后果,或者说该如何去真正的解决问题。
这就是当代的武夫!
‘爷出来站个队,已经表明态度了,接下来就不陪你们玩了,爷还要回去继续研究穿越赚钱的大计,以后我们终究是两个世界的人。’
刘秀心中想着,转身便走。
可没等他走出多远,他忽然就感觉自己肩头一沉,好像是被人给按住了。
不等看清是谁呢,他又感觉自己背上被披了一件袍子。
嗯,凉飕飕、湿漉漉的。
!!!
刘秀顿时大惊,内心一颤。
这不会是死人身上扒下来的吧?
紧接着便听到耳边响起了一道粗犷声音:“三郎愿做我们的新节度使!”
“三郎仗义,是个有担当的。”
“我就说阿秀这小子平日里胆色十足,果真不赖。”
“好,那刘秀便是我们汉阳诸军的新任节度使了,我等当一同参拜。”
“拜见刘使君!”...
刘秀眼珠子都快凸出来了。
他此刻是心惊肉跳,脊背一阵发凉。
于是想也不想,当即就脱口而出:“莫害我!诸君莫要害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