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呜!呜呜……”
“滴滴!”
破旧不堪的老式黄河牌客车,屁股上拖着长长的黑尾巴,一步三晃的,穿行在陕北的塬野之中。
至此,黄土高原上的塞外风光,才真正展现在知青们的眼前。
北国风光。
是粗犷雄浑的,是狂野大气的。
远处的荒塬上积雪皑皑,沟壑中树木稀稀拉拉,一排排窑洞,就像军大衣上面的双排纽扣,隐藏在灰黄的山崖中、河畔边。
时不时的,还会有或大或小的冰挂,点缀在悬崖峭壁之中。
这冷酷而又新奇的景致,不断重复、再重复。
以至于终究变的枯燥乏味。
现在充满黄土味的塞外风光,已经引不起车厢中那些年轻男男女女们的兴致了。
人人裹紧了身上的军大衣、碎花棉袄,昏昏欲睡。
呵气成霜。
车厢里大家精神萎靡。
只有脾气暴躁的班车驾驶员,训斥挡道的放羊人,倒也能稍稍引起车厢里的小部分人,睁眼瞟上一瞟:
“额说憨老汉,你倒是欢欢让开啊,马路上放羊?哈求弄个甚咧...个灰葛泡!”
等到赶羊人忙不跌的,吆喝着把羊群驱赶到路边。
驾驶员便会立即踩下一脚地板油。
“轰...轰轰!”
留下大股浓浓的黑烟,和驾驶员意犹未尽的咒骂声,还有脸上沟壑埋着沧桑的赶羊老汉,那满脸卑微的笑。
班车走了。
放羊老汉突然一扬鞭!
只见他脸上的沟壑,开始变得生动起来,露出一口黄牙敞开嗓门儿唱:
“哎...翻过山沟沟哟还是那个沟,三哥哥想四妹子儿哎,跑丢了嚡,咕噜噜兰....滚下崖...”
这是一首很平常的陕北酸曲。
但听在叶小川耳朵里,却忽的有一种心惊肉跳的惊悚感觉!
“小川哥,灰葛泡是什么意思啊?”
身穿碎花红棉袄,像个吹胀了气的洋娃娃的张海丽,满是疲惫的抬头问。
心里有股不祥预感,总是挥之不去的叶小川,闻言一愣!
随后漫不经心的开口道,“灰葛泡?哦,那是陕北老乡见面打招呼,大概相当于你好的意思吧。”
“哦,原来是这样...那以后,我也得学着陕北老乡那样和人打招呼,才不显得生分。”
张海丽伸手缕缕脑门上的刘海,娇柔一笑,“谢谢啊小川哥,你的知识可真渊博!”
坐在过道里。
昨天晚上因为没找到住处,结果在火车站候车室里凑合了一夜,如今鼻涕和怨气,早已逆流成河的马璐听了,不由抬起头。
先是畏畏缩缩的看了一眼叶小川。
随后马璐压低声音,好心提醒张海丽:“张知青,我们现在已经身处歌名老区了,这边的老歌名多,思想也比较保守,你得注意一点影响,啊。”
嘻嘻...这次马璐没厉声训斥自己?
张海丽心里知道,这是因为马璐有点儿顾忌叶小川,但她还是很高兴,“嗳,谢谢马知青提醒,马璐同志,你真灰葛泡嗳!”
马璐一怔:这...啥,啥意思?
不过她虽说不懂张海丽嘴里的‘灰葛泡’,是什么意思。
对方脸上的笑容,马璐还是看得懂的...那就当‘灰葛泡’是一句好话来处理呗!
问是肯定不会开口的,那会显得自己无知不是?
汽车继续向前行驶。
此时已经到了一个长下坡的路段,而叶小川心中那种不安的感觉,也越来越严重了!
可问题是即便如此,叶小川也不太好出声提醒驾驶员要小心。
如果按照惯常的提醒,那肯定会换来驾驶员的一个白眼:爷跑了这么多年,还用你说?
所以即便是自己开口提醒驾驶员,要谨慎驾驶。
那是起不了丝毫作用的。
这个时期的“八大员”牛皮。
而作为“八大员”之首的驾驶员,人家那是真牛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