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之前,正是大唐由盛转衰。
唐玄宗老年昏庸,引来渔阳鼓声震天响。
而霓裳羽衣曲,也成了千古绝唱。
原本长安城门外,刻着“西去安西九千九百里”的石碑,也在烈火焚烧中片片龟裂。
吐蕃人更是有过攻破帝都长安,把大唐的骄傲撕扯下拉,扔在地上狠狠用脚践踏。
昔日无限的大唐荣耀,也只是成了文人墨客笔下的向往和怀念。
大唐势弱之后,吐蕃趁乱取利。
旧时唐军据有的堡垒,一一被攻破,先后被插上了异族旗帜。
大唐在西域最后的据点龟兹,以孤军奋战数十年后,也是淹没在了吐蕃人的马蹄下。
悲哉,大唐!
痛哉,大唐!
惜哉,大唐!
“我之祖上乃是晋阳郭氏,我本是名门望族之后。”
说起自己的家族,郭思祖的神色为之一振。
“晋阳,你们知道吗?”
“晋阳,天下龙脉所在之地,据者可成就王霸之业。”
“晋阳是我大唐龙兴之地,也是我煌煌大唐的北都。”
郭思祖不顾鲜血上涌的继续叙说着,眼中还满是向往祖上荣耀的羡慕神色。
晋阳,大唐起源之地。
提到大唐,就不能不说晋阳。
而且郭思祖还知道,这些话他再不说,以后就没有开口的机会了。
“郭氏一族,世受大唐国恩,先后受封两位异姓王。”
“汾阳郡王之老令公,在山河破碎风飘絮之时,多次大破安史乱军,先后收复我大唐东西长安洛阳两京。”
“武威郡王之小令公,于外援断绝之下,以孤军镇守安西,长达数十年不失唐土。”
这时郭思祖的脸上,骄傲之色溢于言表。
然而在张安洛的脑海中,突然却是涌现“回光返照”四个大字。
“四十年前,我本不过是一个十余岁的稚童。”
“我亲眼见到,北庭和安西的先后陷落于吐蕃贼人之手!”
“我更是亲眼见到,武威郡王战死在沙场之上!”
郭思祖说的这些,他已经无数次对身边人讲过。
然而张安洛几人只是默默听着,没有半点不耐烦。
因为张安洛他们知道,今天再不仔细聆听,日后就再也听不到郭思祖的声音了。
“那一年,困守孤城的安西老兵们,都已经是暮年残躯。”
“那一年,安西全军却仍然身披明光重铠。”
“哪怕明光铠上痕迹斑斑,哪怕明光铠已经被刀剑劈砍过无数次,安西老兵们都舍不得弃之不用。”
“哪怕冬日铁甲寒,然而安西老兵们却是心中火热。”
“我还记得那一年的那一夜,安西全军将士们都在用心擦拭着缺口连连的陌刀。”
“最后随着武威郡王一声令下,龟兹城门大开。”
“仅存数百人的安西全军,又一次对吐蕃人发起了冲锋。”
“因为年幼,我被人事先藏在了地窖中。”
“只不过那一夜后,我再没有看到武威郡王的身影,也再没见过哪怕一个安西兵。”
“而我,则变成了安西军的最后一个兵!”
“我从来都不敢忘,千里一孤城,尽是白发兵!”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这时候的郭思祖,眼角有晶莹剔透的泪珠滑落。
回忆之苦,痛彻心扉。
失亲之痛,苦过黄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