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拼命挣扎,放声大哭。
手臂上猛地一疼,有血流出来。血滴上骸骨,慢慢渗入,直到全部渗透,只留下一片暗色的斑。
她愣愣看着,泪汹涌不止。
邓夫人很满意。
那个恶毒的妇人,终于从上座下来,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贱种,若非老爷生病,你死也休想进这个门。”
她不理会,只是流泪。
邓夫人脸色越冷,抬手就要打下。
“夫人!”一个侍女奔入,急急地说,“陆先生来了!”
那只手立刻停住。
“快迎!”邓夫人叫一声,拔脚往外走。其他人一窝蜂,也跟着涌出。
房内转眼空了,只剩下她一个。
她茫然望向门外。
外面一群人。
邓夫人满面堆笑,正和一个白衣人说话。
阳光照在邓夫人脸上,笑容谦卑崇敬,与方才判若两人,就像诚心礼拜的信徒。
邓夫人说着说着,忽然一回手,指向房内,指向了她。
白衣人转过身,看了她一眼。
如果世上有神仙,大概就是这样,她茫然地想。
那个人伫立中庭,白衣广袖,临风飘举,像会随时御风而行,虽被众人簇拥,反更觉淡漠出尘。
他瞟过一眼,就走开了。
邓夫人亦步亦趋,也带人走了。
扔下她在厅内,孤零零一个人,坐在地上,陪伴一堆枯骨,像被遗忘的尘埃。
几天后,她才慢慢了解一些事。
白衣人叫陆韶,人人尊称陆先生。
“陆先生是神仙!”烧火丫鬟一抹脸,口沫横飞,“陆先生可神了!卫国的达官贵人们,个个尊崇他!就连皇亲国戚,都很信奉他。他说出的话,没有不应验!他是大名鼎鼎的‘白衣神术’,你没听过?”
她摇摇头,继续洗碗。
她没听过很多事,自从到这里后,慢慢都听说了。
比如这位‘白衣神术’,比如她那位生父邓大人,比如她被接来的原因。
据说,邓大人罹患怪病,药石罔效。家人重金请来陆韶,一语破的。
陆先生说,邓大人的福报转薄,是因为曾遗弃血脉,伤了阴德,单凭药石之力,难以回天。
邓夫人无奈,只好派人去寻病根——那个被自己丢掉,本该喂狼的小庶女。
一个绝不感人的骨肉团圆。
于是,她作为小姐被接回来,然后,干着下人们干的活儿。但没想到,邓大人竟真的痊癒了。
“我不是说了?陆先生的话,全都应验!”丫鬟走过来,丢给她个竹篮,“莲子有些少,小姐要吃燕窝莲子,你去买些回来。”说完,又补一句:“小姐可不是说你。”
她当然知道。
邓府上下的人,个个都很势利。有她这位‘小姐’在,连下人也不去跑腿了。
她默默走出厨房。
南河街上,有一家清芬斋。清芬斋的食材,是卫都最好的,就连最挑嘴的贵人,也说不出丁点瑕疵。
她提篮走入。
“姑娘来了?里面请!”伙计迎上来,热情招呼,“姑娘,府上想要什么?”
“莲子。”
“姑娘可巧!小号刚来一批新货,都在后面,任凭姑娘挑选!”伙计一招手,大声叫,“小六,带姑娘进去选货。”
一个小子奔过来,对她憨憨一笑。
她也笑笑,跟着走进去。
后面是个小院。
他们一直往后走,有一条小夹道。夹道又窄又破,堆满大小空筐。
小六走到夹道口,忽然停下,接过她手中的竹篮,回身朝外站立,一动不动像个门神。
她却没有停,一直走入夹道,独立中央。
夹道寂寂。
两侧青砖垒垒,还爬着青苔。她抬起手,按上其中一块砖。
喀喀——
青砖忽然下陷,地面露出个洞。洞口几阶石梯,延绵而下,没入黑暗。
她笑了笑,踏上石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