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六是个好日子。
长公主和状元郎的婚礼虽然仓促,规格却足够盛大。
沈玉落想起自己和陈良成婚的时候,只邀请了三五亲眷好友,那时她并不在意这许多,只一心想着和他白头偕老。
她伸手去接那落花,又从掌心穿过。
自己死了不到三个月,如今还有谁会记得她呢?
她失魂落魄地飘到了孩子窗前。
青鸾正鬼鬼祟祟地贴在墙根,不知道想做些什么。
莫不是她要对自己的孩子不利?
可她是自己的陪嫁丫鬟,一直忠心耿耿……
沈玉落急急忙忙冲过去,却跑过头穿墙进了屋里。
“如今我们家状元爷和公主成婚了,搬到这公主府来,前尘往事就不必再提了。你拿了这些银钱,就赶紧离开盛京。”
永娘把一个沉甸甸包袱递给了包着头巾的妇人,那人正是前几月给沈玉落接生的稳婆。
婆子瘪了瘪嘴:“我在盛京住习惯了,旁的地方也没个亲眷,我能去哪儿?”
“这里头有房契地契,你到安州,那里有一处宅子。只要你永远不出现在盛京,便可安度晚年。”
永娘话音刚落,似乎察觉到外面有动静,警觉地给了那婆子一个眼神。
安州。
沈玉落咬牙切齿,那是母亲给她置办的嫁妆中的一处宅子。
这永娘是她的奶娘,竟然做出这种勾当!
“行了老姐姐,我自是不会再出现,耽误了您儿子的好前程!能在为长公主办事,令郎日后必定前途无量!”
稳婆压低了声音,同时两个人轻手轻脚地朝门口走去。
“砰!”
门被猛地拉开,青鸾跌在地上。
她不顾擦破的掌心,挣扎着爬起来指着两个人,声音颤抖:“好啊,你们两个虔婆子竟然合谋起来害了我们家小姐!”
“永娘,亏得小姐待你那么好,你那不成器的儿子在外生事,几次三番都是小姐出银子摆平的。如今你们母子俩竟然恩将仇报?”
“我要去官府告官,还我们家小姐一个公道!”
永娘毫无惧色,上前冷笑一声——
“害你家小姐的事,是姑爷主使的。如今他已经成了驸马,你就是滚钉板,告御状,怕也是没用的。”
话虽如此,但若是被这小丫头捅出去到底是麻烦,永娘和稳婆对视一眼,双双扑过去。
她们捂住了青鸾的嘴巴,拖着她瘦小的身子往院子里去。
那里有一口陈年枯井。
沈玉落想要把青鸾从井里拉出来,可怎么尝试都是徒劳。
小丫鬟在井底晕了过去,身上遍布伤痕,腿脚以诡异的姿势交叠着,恐怕是已经骨折了。
“青鸾,青鸾!你醒醒,你还没许个好人家呢,你还说要让我当你以后孩子的干娘呢,青鸾……对不起,都是我连累了你。”
沈玉落眼睁睁地看着青鸾的血染红了井底的枯叶,身体一点点地变得僵硬,最后气息全无。
青鸾死了。
她十几年深情错付,所托非人,最终害了自己和自己身边的人。
爹娘入狱恐怕也有陈良的手笔。
他这个人狼子野心,以前伪装的太好,然而利益近在眼前就不择手段了。
估计当初两个人的相知相识也是他设计好的。
而自己还以为伪装成平民女子伪装的很好,殊不知在对方眼里自己就是一头鲜嫩可口的肥羊。
只等着被拔完了毛,放干了血,就随意舍弃了。
沈玉落感觉自己的魂魄越来越轻,腿以下的部位已经在变得消失透明了。
可她的孩子,她的孩子还那么小。
她俯身抱了抱青鸾,从井里飘了出去,继续守在了孩子身边。
就算做鬼魂,她也舍不得消散,至少还可以再看一眼自己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