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寿醒来的时候已经到了晚上。

天空挂着一轮圆月，月明而星稀。

月亮的光辉让海面泛起粼粼波光，夜色还算幽美，并不显得幽暗可怖。

景色虽然很美，但子寿的感觉却并不怎么好。

他那两条胳膊虽然还紧紧地抱着半截桅杆，但早已失去知觉。

这半截桅杆对子寿来说是塞翁失马福祸相依。

是它从天而降让子寿陷入昏迷，也是它让昏迷中的子寿没有沉入海底喂鱼。

子寿咽了口唾沫，长时间泡在海水里让他有些脱水。他的嘴巴已经起皮，身体被泡了半天也变得有些麻木。

饥饿、缺水、脱力，幸好附近海域的气候还算温暖，海水只是有些凉，还没有到达寒冷的地步。

子寿挣扎着翻身骑在半截桅杆上。

这是一块十字形木结，可以让他趴在上面而不至于翻进海里。

缓了一会儿后，子寿抬起身子看向周围，没有残骸，没有幸存者，没有船只，没有岛屿。

也没有任何的希望。

子寿不知道自己在哪，但他知道这里距离海岸线大概有多远。

无敌号离开海岸后顺风航行了三天才到达这片海域，这个距离可想而知。

啪！

子寿瘫在那半截桅杆上，他的侧脸重重地砸在木头上，木头被震的前后摇摆，连带着周围的海水也荡起涟漪。

疼痛？

那不重要。

绝望！

只剩下绝望！

子寿眼神空洞地看着波光粼粼的海面，那是月亮的光芒，没有任何温度。

绝望仅仅维持了十多分钟，子寿突然再次爬起身。

“我要活着！我还年轻！我还没坐过楼船！我还没去过大城！我还没爬过山！我还没娶媳妇！”

子寿不停地胡言乱语，两只手也慌乱地扒拉着海水。

他似乎想要游回岸上。

“三天！一定可以回去的！”

子寿有些魔怔地念叨着。

魔怔也好，信念也好，饱含希望地做点什么总归是好的。

子寿是孤儿，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活到有记忆的年龄，但他从有记忆开始，就从来都没有放弃过生活。

对他而言，或许用“生存”来代替“生活”比较贴切。

哗啦！

哗啦！

哗啦！

我不行了，好累！好痛苦！为什么要活着！死了算了！

脑袋里的想法很丧，但身体还是很忠诚地执行任务。

哗啦！

哗啦！

……

……

天边泛起了鱼肚白，子寿漂浮在那半截桅杆上，他的胳膊没有再抬起来，他的眼睛也已经闭上了。

还没死。

他只是太辛苦而陷入昏迷。

上天还是眷顾他的，前方不远处出现了一个小岛。

子寿太累了，他已经努力到无能为力。

剩下的就交给风和浪吧。

风吹着海浪，海浪推着半截桅杆，半截桅杆载着子寿。

终于到了海滩。

……

温暖的太阳升上天空。

潮水退却，半截桅杆搁浅在海滩上。

子寿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