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师姐，这……”

虞秀闻摇摇头，知道陈缘好的意思，但她此行只为救陈缘好脱身，管不了其他事。这心智聪慧的温柔师姐，开口说话的柔声便像是他们疾驰时身侧刮起的清风拂柳：

“青竹帮已亡，王何愁必死，局势不可逆。”

……

大概是夜幕的冷硬让老天停止哭泣，阴郁漫湿的雨终于是停了，长安又能呼口新鲜气。

滴答。

那不是祠堂老旧屋檐上有雨滴滑落，而是屋前一人半跪着，鲜血正从他肩头一滴滴往下，坠在积水滩里，染红，正如今晚的青竹巷一样。

王何愁快死了。

不是秘卫头领以同样的“清溪三生棍”力压他一头，而是黑冰台秘卫不曾放手让他们单挑独斗，暗施冷箭，让战局一边边向长安这最恶最秘的组织倾倒。

更何况只剩他一个人了。

外头有三两脚步声传来，已亮起火把的环境里清晰可见伤势不一的三人，拖着一具尸体迈入院中，口鼻血迹斑斑，身上满是伤痕，依稀能辨认出——

是不愿离去本帮巷子的武青杰。

王何愁的眼中闪过悲恸之色，更有复杂微妙的感觉涌上心头。

陈缘好看样子是安全离开，但那也代表黑龙书院并不打算保全青竹帮。

而他，作为被帮众联合外敌用阴谋威逼出帮派的帮主，即便再怎么不顾前嫌拼掉老命，似乎也改变不了青竹帮的命运。

雨帘帮三人将尸体一甩手扔在王何愁面前，随即面朝秘卫头领传音，禀报刚才院外的情况，双目最深处却藏不住一抹怨恨。头领微不可察地点点头回应，黑龙书院派人的出手比他预想的还要及时，但他当然不可能将少年的真实身份告诉被当枪头使的雨帘三人，要是知道是黑龙书院的弟子，他们哪里有胆子动手？

也罢，毕竟针对那少年也只是顺手而为，还没到真正要势必杀之的地步。

更何况此行首要目的已经达成。

火光潼潼，漆黑夜色下似乎暗藏的是青竹帮必亡命运，仅剩的一人也是帮主正跪在地上。秘卫头领目光微冷，在想着是不是要给这位昔日长安的风云人物个体面痛快的死法。

但王何愁自己做了决定——

“我王何愁有罪，续不了祖宗家传承香火，害得本帮亡于今日……生而为人，只求个无愧，我，青竹帮第二十三帮主，虽被奸人所害，可仍旧赴汤蹈火拼上性命到最后，因而有胆量在祖宗祠堂前以死谢罪！”

烈马驰骋，可要是马匹自断性命，躯体内的生机气力暴涌而出。

那也是要人命的大恐怖场景！

“退下！”

秘卫头领厉声喝道，同时双手向前一划，院子里的积水仿佛听到鱼龙呼唤霎时齐聚成团，要将身形散发裂隙光亮的王何愁包裹其中。

驰骋而亡，是为惨烈。

“砰”

一声巨响，轰然炸开，水团漫布四散开来，仿佛又在这青竹帮的本部院内落了场雨。只是这雨水恐怖地混浊着鲜血残渣，成形可见的肢体已然不见。

秘卫头领不知何时，已然负手而立地踩在那颗白兰树枝头，可怜的老树是院子里唯一立着的旧物。罕见的，这位来自黑冰台杀人不眨眼的大人，神情带着肃然敬意。

王何愁死了。

但他没死在长安城外，没死在花园巷里，就死在本帮总部驻地内。

死得其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