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小屋中,少年幽幽醒转,看着陌生的环境,惊道:“莫非我穿越了?”
“楚岚,乖乖在家听话,爷爷有事外出一趟。”
一个满头白发,长眉长须,佝偻着背,发际线后移严重的矮小老头缓缓说道。
老头身着灰色短袍马褂,内搭棉麻白上衣,下穿深色宽松裤子,露出套着白色棉袜的脚踝,脚踩黑色老布鞋,打扮的很有年代感。
“楚岚?眼前这老爷子,莫非是……张怀义?错不了,大耳朵,大鼻子,身材矮小……那我就是,张楚岚?”
紧接着,少年脑中轰然一响,记忆好似决堤洪水般涌来。
“我叫张楚岚,今年七岁了,父亲叫张予德,爷爷叫张锡林,无母无奶,会金光咒和雷法……果然,我穿越了。”
“楚岚?听到没有,爷爷要出去一趟……”
张锡林,也就是张怀义对张楚岚说道。
“七岁那年,父亲不在家,爷爷要出去一趟……爷爷这是要去杀甲申余孽啊!”
张楚岚猛然意识到这是爷爷离开自己前夕,之后爷爷会力战而亡,自己也会被送去福利院,独自一人生活到十九岁,直到全性将爷爷的尸体盗走……
“不行,不能让爷爷去送死,我要劝阻他。”
心念一动,张楚岚直接跪在地上,抱住张锡林的腿,说道:“爷爷,你不能离开我啊,要走,你就带我一起走!”
“胡闹!爷爷要做的事颇为危险,怎么能带你一个小娃娃去?”
张锡林有些生气。
“既然是危险的事,爷爷为什么要去做呢?”
张楚岚询问道。
“因为……爷爷已经快要油尽灯枯了,没多长时间好活了,这些年东躲XZ,让你和你爹吃了不少苦头,爷爷对不起你们啊……但爷爷还有必须要去做的事,这老朽之身,还能尽最后一点力,我就心满意足了。”
张锡林忍不住老泪纵横,摸着张楚岚的头,说道:“楚岚,爷爷和爹都离开你了,你一个人一定要照顾好自己,要学会藏……爷爷传你的功法,不到保命的时候,千万不能用……爷爷走矣!”
张锡林狠下心,微微发力就将张楚岚震飞,正欲离开,却听到张楚岚大喊。
“爷爷,事情真的到了这一步吗?难道你真的没有办法活下去了吗?”
张锡林脚步一顿,眼中浮现出回忆之色,叹口气:“这世上有让我活下去的法子,可是得不到。”
张楚岚则继续追问道:“爷爷,为什么你得不到呢?”
“因为,那个方法是我一个结义兄弟创造的,但我不知道那个兄弟的踪迹……”
听到这里,张楚岚顿时知道那种方法是什么了。
六库仙贼!
由三十六贼中的阮丰大师所创,可以让修炼者修出完美的内脏,修出完美的消化系统,可以吸收吞噬所有的有机物和以炁构成的物质。
作为看过这部未完结作品的人,张楚岚深知六库仙贼的强大之处:吞噬吸收天地生机,让自己近乎永生下去。
人自有寿数,练炁之人更是可以在大限来临前隐约感知到自己寿数将近,但八奇技之一的六库仙贼竟能让人永生下去,不可谓不强大。
张锡林若得到六库仙贼,就能补足生机,让自己一直活下去,可创立六库仙贼的阮丰不知所踪,张锡林又从哪里学得六库仙贼呢?
“漫画中显示,目前有三个人会六库先贼:阮丰,巴伦,王国平,现在是2004年,巴伦不知所踪,王国平不知是否已经掌握了六库仙贼,那如果要学六库先贼,只能去纳森岛找阮丰。
可我怎么能让爷爷去往纳森岛找阮丰呢?总不能大喊一声“我是穿越者你信我就能活因为我看过剧情”吧?恐怕话刚说出口,就会被张锡林一巴掌拍死。”
就在张楚岚细细思索时,张锡林开口了。
“行了,楚岚,不和你多说了,我要走了。”
“等等,爷爷,你有师父吗?”
张楚岚忽然想到一个对策。
“自然是有的。”
提及师父,张锡林眼中闪过一抹愧疚之色。
“他老人家还在世吗?”
“仙逝了……好久以前就仙逝了。”
张锡林抬起头,目光浑浊地看向远方,叹气道。
“爷爷,既然你快油尽灯枯了,为什么不去老人家墓前祭拜一番呢?”
张楚岚询问道。
张锡林沉默半晌,身子渐渐颤抖起来,忽然给自己一个大巴掌。
“爷爷……爷爷不配啊!爷爷哪儿有这脸啊。当初爷爷犯下错事,你太师爷顶着正道压力不肯对我发布追杀令……一位师兄下山寻我,回山路上却被妖人伏击,一身修为被废,四肢被砍……爷爷哪儿还有脸去祭拜恩师,哪儿有脸去面对残废的师兄?”
泪水令张锡林的眼睛显得越发浑浊,他面露悲戚之色,一手拍打着自己的胸口,跪倒在地,痛哭道:“我……我恨啊,年轻时犯下错事,令师门蒙羞,师兄受难,家人遭劫,如今剩下你一个小娃娃去面对这凶险世间,我怎么能放心的下,可我没办法……我快死了……”
张楚岚紧紧抱住爷爷干枯瘦小的身躯,说道:“爷爷你别哭……或许这么多年来,太师爷和师爷并不怪你……”
张锡林盯着张楚岚看了好久,忽而醒悟道:
“爷爷糊涂啊……为了你,爷爷这一张老脸算什么?你等着,爷爷带你去一个地方。”
说完,张锡林站起身,在昏暗破旧的小屋内收拾起了东西。
其实也没什么可以收拾的东西,舍弃被褥这些居家用品,也就剩下一身洗的发白的旧衣服,和由旧衣服改成的孩童衣服。
“重点是要带上这个,没有这个,可是寸步难行啊。”
张锡林从床底下掏出一叠有零有整的票子,塞入怀中,牵起张楚岚的小手。
“你提醒了我,楚岚,我已是将死之人,还要这老脸干吗?你能过得好一些,才是我最开心的事。”
西沉的太阳拉出一大一小两个长长的影子,张锡林悠扬的话语传入张楚岚耳中。
“我带你去见你师爷……”
……
三轮蹦蹦在一条坑洼不平的小路上一跳一跳前进,张锡林与张楚岚相对而坐,二人皆一言不发。
爷孙二人自隐居的小山村中出发,坐大巴车来到西南地区,算得上一路劳苦,临近龙虎山时,张锡林却顿下脚步,选择乘坐一辆电动三轮车。
“老爷子,到了。”
开电动三轮的中年大叔刹车,回头对张锡林说道。
“到……了吗?”
好几秒,张锡林才回应一声,付钱,下车。
“你们是来龙虎山旅游的吧?道教祖庭,老出名了。”
中年大叔接过钱,随口说一句。
“旅游吗?不,我是回家……”
大叔发动三轮车,已经走远了,张锡林拉着张楚岚的手,久久不肯挪动脚步。
张楚岚也听话的一言不发,他抬起头,盯着眼前高耸绵延的山脉,心中莫名激动。
“老天师张之维……活着的异人中,他排第一啊!”
“楚岚,我们,从后山上吧。”
张锡林拉着张楚岚的小手,一路绕到后山,自后山来到天师府中。
本来,张锡林与张楚岚皆是异人,自山脚到山上的天师府不需花费多长时间,但张锡林刻意走得很慢,还绕了路,到达天师府中,已是下午时分。
张楚岚能清晰地感受到爷爷的手在颤抖,他能感觉到张锡林在胆怯,在害怕。
一个大半生风雨飘摇一路逃亡的异人界绝顶高手,面对各门派高手围攻仍怡然不惧的强者,此刻盯着天师府大门,竟害怕胆怯的浑身发抖,不敢迈入。
“你们是来天师府参观的吗?请进吧。”
守在门外的天师府弟子注意到张锡林与张楚岚爷孙二人,见二人站在原地不动,于是上前询问道。
张锡林低着头,加上身材矮小,整张脸都深深陷入阴影之中,令人看不清脸上的神情。
“你们?”
天师府弟子见张锡林爷孙二人没有反应,面露疑惑之色。
“我们……想见见天师。”
张锡林开口了。
“天师他老人家很忙,您有什么事,我可以帮您转达一下。”
张锡林深吸一口气,声音低沉:“你就和他说,不肖师弟张怀义,求见师兄张之维……”
“师爷的师弟?”
天师府弟子面色一变,上上下下打量一番张锡林。
“您等着,我这就去!”
说完,他便快速跑进天师府,没多久,一道身影便自天师府中冲出,迅若闪电般来到张锡林面前。
来者身形挺拔,面容苍老,身着粗布衣裤,脚踏布鞋;裤子偏短,袜子颇长,一副仙风道骨的样子,唯一缺点是眼睛眯缝着,几不可见。
“怀义?”
老天师年逾百岁,修行时间颇长,这世间少有能令他身心激荡之事,但听闻张怀义这个名字,令他面色骤变,百年养气功夫也压不下脸庞上的惊异,风风火火跑出来。
“师哥。”
化名张锡林的张怀义抬起头,直勾勾盯着张之维的眼睛,嘴唇一张一合,竟说不出更多的话了。
“真的是你,怀义!”
老天师张之维激动不已。他所在乎的人物不多,同辈相识之人更是只剩寥寥,尤其龙虎山一脉,同辈的师兄弟们因为参加那场卫国战争几乎死绝,只剩下残废的师弟田晋中与叛逃的师弟张怀义。
尤其是师弟张怀义,自叛逃后,别说见面,就连音讯都不曾听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