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唔住……对唔住,是我痴心妄想啊!”
“还不够乜?好啊,再加一个,你不是在寻那一间诊所乜?我也知啊!”
“你终于看我啦!你终于看我啦!”
啪!
没有支好的木头窗框砸在砖石上,玻璃碎裂,连带着整个水雾朦胧的世界一起。
令人脚步蹒跚的迷幻世界,一点点恢复原型,冰冷无比。
崖姐颓然蹲坐在地上,白炽灯不停摇晃。
梳妆台旁《蓝与黑》海报忽明忽暗,不知那上面的女人是在哭,还是在笑。
陈厌站在窗前,半个人笼罩在烟雾里,望向后背不停颤抖的崖姐,点点头。
“好,四十万。”
“哈!”
崖姐笑着站了起来,她用指背挡着双唇,侧头,两个眼眶微红带泪。
忽地,她咬住自己的手指,又泣不成声,她扑过来,紧紧抱住陈厌。
“你可以骗我啊,骗我讲,做这一切都是为了我,我愿意帮你啊!”
陈厌看向窗外,窗外除了吹拂的晚风,什么都没有,嫖客才骗人。
“拿上这个。”
崖姐放开陈厌,推开他递来的手枪,忽地笑了起来。
“你最好祈求我冇事啊,如果我这次死掉了,你什么都不会知道。”
“等出去后……”
“不用教。”崖姐莞尔一笑,目光清醒无比,“妓女嘛,最会骗人,我会帮你找到太子昆。”
她踩着微醺的步伐,缓缓倒退,凝望着陈厌微笑,等后背靠到门上,她开口讲:“多谢惠顾!”
她踉踉跄跄走下楼梯,离开公寓,残存的醉意顷刻被冰冷的晚风打得支离破碎。
崖姐望一眼深沉如潭的天色,抽了抽发红的鼻子,将搭在唇上的发丝撇进风里。
哒哒哒,高跟鞋踩在坑洼的青砖上,她摇曳着身躯,一个人漫无目的地往夜幕深处行去。
陈厌悄悄跟上,将身体很好地隐藏在阴影之中。
当两人一前一后离开巷子,第三个人也出发了。
潮湿的角落里,遗留下几颗花生壳。
两名四九仔借着身后露天赌档中的灯光吸烟、扯闲。
“太子昆疯癫喽,让我们捉那个女人回去,她一直跟着陈厌,我们怎么下手啊?”
“拖喽……”另一人话刚说半句,立刻紧张起来,一指前方,压低嗓音道:“崖姐!”
崖姐从拐角处走出,目不斜视,一直往前走,直到经过赌档,身影快消失在二人的视野中。
一人才急切道:“追呀!”
“喂,冇乍吧?”
“冇人追来啊!”
二人对视一眼,咬了咬牙快步冲上前。
“喂,崖姐,半夜出门,不怕遇到鬼乜?”
崖姐回头,望向两名四九仔,目光迷离。
“我记得你们,是太子昆的手下,做乜?”
“太子昆想见你啊。”
“男人,冇一个好东西……洪昆是烂人,陈厌也不是好人。”
“乜啊?被陈厌甩掉了?好事啊,太子昆那里永远有你一席之地。”
“走吧崖姐,不要令我们难做。”
说着,两人撩开衣摆,露出掖在腰带里的手枪。
崖姐冷冷一笑,转身道:“带路。”
“崖姐见过世面,识时务哦。”
两人一前一后,将崖姐困在中间,警惕往前方行走。
崖姐双眼左右转动,记住去时路径。
可刚行过两三个街区,二人交代了几句,便将她交给了另外两名四九仔。
以此往复,崖姐经过五六批不同人马的指引,足足将九龙城寨转了小半圈。
最后,一行人来到了位于城北的寮屋区,由铁皮、木板搭建而成的房屋高低错落。
因为暴雨的侵袭,当崖姐等人抵达时,入目的,尽是被冲毁成垃圾堆的不堪房屋。
形形色色的人们坐在废墟下,躲藏在临时用塑料膜撑起的帐篷中,生起篝火取暖。
各种原因导致寮屋区内,住满了天南海北来港讨取生活的外地人。
望着眼前的惨败景象,崖姐暗暗神伤,回忆起了过往。
“喂,刘佬,带这个女人去见公子。”
一旁男人的说话声打断了崖姐的思绪,此刻站在她身旁的人她已经不认识了。
一家六口正躲在棚子下煮汤,听见有人喊,身形佝偻的男主人恭敬走来,低头笑道:“好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