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雨。
二十多个青年集合在红楼前。
他们穿着红色的长袖运动衫,红裤红鞋,排成整齐的两列,像一片凝固的火焰。
这是临时染制的队服,非常简陋,颜色也深浅不一。
但他们却都昂首挺胸,眼神坚定,仿佛要从此出发,去征服整个世界。
林晋荣带着队长袖标,站在最前方。
咔嚓!
白光闪过,腾起一阵袅袅的青烟,这一幕被定格在了相纸中。
他们身后的操场上,游行的队伍正在集结。
金衡手中拿着份地图,正在队伍中快步穿行着,不时停下脚步,与带队的同学沟通。
目的地附近遍布岗亭和巡逻队,必须合理安排路线,才能顺利抵达。
协助他的,是邓炳坤和钟淮生。
大操场的另一角,化工实验室楼下。
章立德扮做车夫,正指挥众人,把一桶桶火油装上板车。
他的目光,不时扫过女生宿舍楼的窗口,似乎期待什么。
但顾云,却并没有注意到这束目光。
此刻她穿着件纯白的和服,端坐在化妆镜前,默默背诵着必要的资料。
身旁的苏梦卿,正对着一张日本少女的照片,为她描画妆容。
两人身后,金边眼睛靠在墙边,盯着一只正在结网的蜘蛛。
说实话,顾云的计划能不能成,他心里没底。
这计划太复杂了,冗余也留得很少,万一遇到突发状况,很可能全盘溃败。
但同时,金边眼镜也清楚的知道,这是最好且唯一的办法。
他将视线投向窗外。
伴随着热烈的欢呼声,那一队穿着红色队服的青年,已经启程了。
在他们身后,是大约五六十人组成的助威团,手中拿着花束和横幅,一面走,一面叽叽喳喳地讨论着。
游行的队伍并未一起行动,而是分散成十几组,流水一般淌出了校门,消失在清晨的薄雾中。
与此同时,西城,友利饭店。
一辆卡车停在后院,几十個面容呆滞而苍白的女孩,带着手铐脚镣,像牲口一样被驱赶进了车厢。
当她们全部上车之后,厚重的帆布从车斗的四面垂了下来,又被人紧紧系住。
司机娴熟地换上外交牌照,发动了汽车。
但出发的指令,被一通电话拦截了。
“啊?”八木懵了,“行动暂停?”
“对,今日不知举行什么比赛,英国人怕出乱子,所以盘查很严,”丹羽有些恼怒,“所有人待命,严加戒备,等我电话。”
从友利饭店到前门站,只有两条路。
要么走正阳门,要么走水门。
守在正阳门检查站的,可不是好糊弄的巡警,而是驻军。
这么大的货车开过去,一定会被拦住检查。
所以“货物”的运输,都是先进入使馆区,然后再走水门,直达车站货场。
但今天,使馆区的入口处已经排起了长队。
无论是送货的、送蔬菜的、还倒垃圾的,都必须停在路边,打开车厢。
待荷枪实弹的士兵,逐一检查过之后,才能通行。
章立德就站在这条队伍中。
他抹了把前额的汗水,有点紧张。
“这是什么?”法国士兵背着枪走过来,指着他身后的木桶。
“葡萄酒,”章立德递上通行证,“送去日本大使馆。”
士兵翻来覆去地验着通行证。
他已接到命令,要密切注意进出的华人。
但这张通行证做得很好。
纸张、印戳都没有任何问题,就像真的一样。
于是士兵递还了通行证,又走向板车上的木桶,同时拿出一个杯子。
章立德屏住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