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见面已经是多年前的事，周围空气仿佛凝固一般，两人就这样相互看着。

“吃点？”

到底还是曹公先开了口，朝夏涵扬了扬手中的鸡腿，浑浊的眼神中似乎透着一股笑意。

“那是，难道还跟你客气什么。”

夏涵莞尔一笑，径直坐在床榻边上，也顾不得洗手便扯下烧鸡的另一只腿来。

没有过多的煽情，或是久别相逢的激动，寻常的就如同昨日才刚见面一般。

“不是大病初愈，怎么吃起这般油腻的东西。我记得你在宫里都不爱吃这些。”

夏涵手指沾满油渍，将嘴里的骨头吐在桌上，口齿不清地说道。

“我忙碌了一辈子，难道还不能享受享受？”

“你这丫头，多年不见，还是这般牙尖嘴利。”

两人都知道是打趣，相视一眼，笑出了声，仿佛又回到皇宫的日子。

夏涵瞧着他苍白龟裂的嘴唇，鬓角的发丝胡乱地沾粘在一起，就连床上的被子都胡乱塞在一堆，散发出淡淡异味。

他记忆中的曹公何时会狼狈邋遢成这个模样。

她又瞥向屋内装饰，眉眼间的皱纹更是如同刀劈斧刻一般。

本就狭窄的空间，角落竟然还摆放着个黑色棺材。

恐怕那场大病，比她想象的还要严重，或许真得是到鬼门关外游了一圈。

又想起曹公信件之中，不过轻描淡写的一句话。

夏涵的心又被狠狠揪了起来，就连手中的鸡腿都放下了。

曹公也发现了她情绪有些不对，顺着目光看了过去，心中了然。

嘴角倒是难得露出了几分欣慰的笑容。

这小妮子，不枉费我在宫里的照顾。

经过生死，曹公也看淡了些事情，功名利禄如同浮云般，倒不如烟火中的稀粥来得实在。

该吃吃该喝喝，才是人生大事。

自己这辈子恐怕做得最对的事情，便是带着这丫头入了桃源吧。

扯了扯嘴角，他跳下床榻，对着墙边的小镜子，仔细清理起鬓角，又披上一件干净褂子。

一番收拾下来，整个人都也精神起来。

“总不能让你看了笑话，其实我平日里也是很注意的。”

听着这般自擂的话语，夏涵明白，那个骄傲的曹公公似乎又回来了。

吃肉怎么能够没有酒。

曹公公从柜子里掏出一坛朝州黄酒，拨开表面的黄泥，醇厚的酒香在房间里散开。

醉江南入口温和，但黄酒很烈，不过一小口，夏涵便感觉吞咽了团烈火一般。

瞧着她这般窘色，曹公公笑出了声音，忍不住也倒了一杯放在自己的面前。

难以想到的是，夏寒摇摇头，手盖在了上面，以大病初愈拒绝了他饮酒的念头。

他虽说有些恼怒，但是瞧见夏涵那张脸，心头火气却怎么也生不出来。

夏涵饮酒，曹公喝茶，两人聊着天，谈论着近些年宫里发生的事情。

“没有想到最终会是允直殿下，登上皇位。”

“成王的雷霆手段，隐藏得倒是挺深的。”

游仙郡地处偏僻，消息闭塞，但这种大事情曹公公还是明白的。

怎么说也是侍奉过启文帝多年，正所谓圣心难测，就连他也没有料到竟然会是这么一个结果。

夹了一块肉，放在嘴边，又听闻夏涵如今已是尚书坊的掌司。

曹公眼睛眯起，心中暗自思量着。

掌司？倒是比我之前出来的官职还要大的多。

一面感叹于朝局变化诡谲，就连他也看不透。

一面却笑呵呵地让夏涵给自己倒了杯茶。

谈及边关战事吃紧，被迫签订和谈时，曹公公眼神有些低迷，拳头却攥得紧紧，狠狠在桌上。

“若非咱家年纪大了，不然真得去边疆杀几个南蛮子。”

他声音本尖细，但这句话却掷地有声，如同战鼓擂擂一般，蕴含着无尽的杀意。

夏涵丝毫不怀疑他这句话，看着他起伏的胸膛，安抚道：“有力气杀蛮子，也得先把病养好了。”

“莫不是以为我真老了？就凭你这点功夫，咱家还不放在眼里。”

他冷哼一声，语气中颇为自豪。

“您高兴便好。”夏涵没有争辩，筷子夹起一块胸脯肉。

就在她快要咬到之时，一只筷子穿过，挑飞了这块肉。

眼神一紧，曹公公此时正饶有兴趣地盯着自己。

“想吃啊，怎么连块肉都没有夹紧。”

她明白这是曹公公的试探，试探自己这些年来的武学进展。

但什么事情，不能等到饭后再说。

吃饭可是一件神圣的事情啊。

也不废话，夏涵手臂向上微伸，筷子飞速地夹起正在下落的肉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