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成仁向后靠着椅背,右腿搭在左腿膝盖上,双手合十随意地抱在腹前。
他身前桌上,接头用的信物《上海的将來》安静地摆在餐桌靠过道的一侧,任何人只要从旁边过去,都能清楚地看见书的名字。
等待中,方成仁低头看了看戴在左手的手表。
五点五十一分。
约定的接头时间是六点,还有几分钟。
趁着等待的时间,方成仁心里想着鱼鹰同志会是什么样的人,朝气蓬勃的年轻人?还是沉稳有度的中年人?
他希望鱼鹰同志是有过地下斗争经验的老同志,毕竟,如今上海的形势很严峻,若是年轻同志,很有可能会在工作中因冲动和缺少经验而被敌人所趁。
而且,他手下已经有一个做事还不够沉稳的年轻人,他不希望这次前来接头的鱼鹰同志也是毛躁的年轻人。
就在方成仁这样想着时,他忽地发觉旁边玻璃窗的光线暗淡了些,不由警惕地侧头望去。
只见一个穿着月白长袍,戴着黑色礼帽,留着两撇小胡子的高个年轻人正侧身站在外面。
那两撇小胡子看着不太对劲。
方成仁干地下情报工作多年,一眼就瞧出那胡子应该是没有经验的人贴上去的,胡子的边缘位置处理的不是很好,有经验的人一眼就能瞧出端倪。
伪装!
方成仁心底瞬间警铃大作。
他没有贸然做出动作,装作随意地看着外面的街道,实则暗中观察窗外之人。
目光落在年轻人的手上,若是敌人,在已经靠得这么近的情况下,多半是准备对自己动手。
不过方成仁发现年轻人的手并没有放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他的右手随意地垂在身侧,手中捏着一份写满了英文的报纸。
目光在那报纸上一扫。
方成仁目光一凝!
“密勒氏评论报!”
是鱼鹰?!
在这么巧的地方,看到这么巧的报纸,方成仁可不觉得这还会是巧合。
他目光转回年轻人脸上,只能看见一个侧脸,随即便将目光地收了回来,转头看向柜台处,那位白俄女士服务员正在柜台处等着为他上餐。
方成仁装作在看柜台,好似心急的客人在看咖啡为什么还没端来一般,实则他的目光已经把咖啡馆内扫了一圈,再一次确定了咖啡馆内没有可疑之人存在。
去岁上海地下组织被敌人破坏严重,许多同志被国党特务抓住残害,侥幸脱身的同志们也大都离开上海前往其他地方继续斗争,如今只剩下少数人留下潜伏,等待组织的重建。
方成仁已经静默将近一年,除了前些天被紧急通知,负责一位同志的紧急撤离之事外,他已经将近一年没有任何行动。
方成仁不能确认自己有没有进入敌人视线,他不敢保证自己是安全的。
自己暴露甚至牺牲都是小事,他对此早有觉悟,但绝不能因为自己,给其他同志带去危险,尤其是这次前来接头的鱼鹰同志。
对鱼鹰同志,上级早有指示,鱼鹰同志的身份很重要,自己作为他的联络人,首要任务不是负责传递消息,而是负责保护他的安全,保护他红党的身份不暴露。
鱼鹰同志的安全优先级高于一切。
如今上海的形势极其严峻,包括自己在内的每一位同志都有可能被特务处咬上尾巴,自己必须小心谨慎,不能给鱼鹰同志带来危险。
好在,这次接头应该是安全的,在来的路上自己多次停下观察,都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方成仁小心地注意着周围,心跳加快几分,期待着与鱼鹰同志的会面。
鱼鹰同志既然联系自己,就代表组织踏出了重建上海地下情报系统的第一步。
自己已经准备好了重建组织需要的经费,中央派来主持重建工作的同志也已经在路上,如今已经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方成仁的内心有些兴奋,既是马上就能与新同志见面的兴奋,也是组织将能重建的兴奋。
唯一不太好的是,鱼鹰同志好像过于年轻,且不是很有经验的样子,这对于他在上海进行地下工作,或许是一个考验。
……
“咔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