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娶我闺女,还得再加上‘三转一响’,另外再起三间大瓦房!不然,我闺女就是不上骡车!”
“亲家母,订婚的时候不都说好了,只要彩礼给够六百六就中么。咋的到现在迎亲到你家门口了,你又临时……”
“呵!你家四口人挤在三间土坯茅草里,臭虫跳蚤能把活人给吃了,那是人住的地方吗?!连猪圈牛棚都不如,我闺女身娇体贵,可遭不了那罪!”
“亲家母,俺家里就他爸一个壮劳力,挣的工分都不够吃的,为了这门亲事,俺家把亲戚都借遍了,实在困难啊……”
从宿醉中醒来的张扬,忍着脑门的刺痛,迷迷糊糊地听着“台词”,艰难地睁开眼。
画面朦胧模糊,一面用石灰写着“抓革命促生产”“农业学大寨”的土坯墙墙根下,蹲着几个穿着黑灰色土布衣服千层底布鞋的老乡。
一个个嘴里叼着旱烟袋或者报纸卷烟吞云吐雾,呲着满嘴大黄牙嘿嘿傻笑,目光清澈而愚蠢。
张扬嘴角不由浮现一抹微笑。
现在的年代剧整得还挺专业,编剧明显做了功课,70年代的感觉,搞得非常到位。
闭上眼睛,继续睡。
“想省钱也可以!三转一响和大瓦房,我魏淑芳可以不要,但我有一个条件,让你家三丫嫁给我哥!”
魏淑芳?!
三丫?!
张扬猛然惊醒,睡意彻底消失无踪,才发现浑身脏污酒气冲天的自己躺在一个铺着大红被褥的骡马车里,周围是一个似曾相识的农家小院。
他撑起身子,扭头看向主屋门口。
只见他的未婚妻魏淑芳一家,还有爹娘、妹妹三丫坐在屋檐下喝茶商谈。
院子里,还站着几个魏家的后生,一个个脸色不善。
“啪!”
张扬狠狠给了自己一个大逼兜!
疼!
我焯,真穿越了,自己竟然回到了1977年,迎娶魏淑芳的那天!
魏淑芳是魏庄生产大队支书的女儿,上过高中,在魏庄大队小学当民办老师。
张扬打小就喜欢魏淑芳,等到了青春期,更是被她灌了迷魂汤,发誓非魏淑芳不娶!
但张扬却只是一个游手好闲好吃懒做的二流子,家里光景也是一烂包!
提亲几次,都被魏家拒绝!
但就在前几天,魏家竟然托媒人表示,只要张扬家拿出660块的彩礼,就可以娶魏淑芳过门!
在清河公社,一个壮劳力劳作一个劳动日为一个整工,能拿十工分,折合人民币三到五毛钱,一年不吃不喝也就赚个百十块钱。
张扬一家,一年到头,能攒下几十块钱也就不错了。
六百六十块,在后世不过是一顿饭钱,但在1977年,对一个普通农家来说,堪称天文数字!
哪怕在城里,也不是小数目。
现在普工的月工资是二十五、六块钱,少一点的,甚至只有十八块钱。
张扬爹娘原本不同意。
70年代的婚嫁很简朴,彩礼能有一百块就是天价了,少的甚至几十块,几块钱。
六百六十块,对那些光景好的家庭都难以承受,更何况张扬家这种赤贫家庭呢!
但铁舔狗张扬就是非魏淑芳不娶,不答应,他就寻死觅活!
爹娘很宠爱张扬这一根独苗。
无奈,只有借钱!
就是砸锅卖铁也要把魏淑芳娶回家!
七拼八凑,求爷爷告奶奶,张家好不容易凑够彩礼,没想到张扬今天来迎亲了,魏家,又变卦了!
所谓“三转一响”,在本地又称为结婚四大件,分别是自行车、缝纫机、手表和收音机,加起来要四百块钱。
三间大瓦房,哪怕你往局促里建,能省则省,工费、物料费加起来也要五六百块!
眼下以发展公社集体经济为本,个体私营经济还没放开,卖只鸡那都是投机倒把,农民被牢牢束缚在土地上,只能靠土里刨食儿,去哪里找钱去!
张扬又急又火,趁着昨晚宿醉的酒劲骂了几句,就被魏淑芳一群叔伯兄弟痛打了一顿。
迎亲队伍也灰溜溜地滚了。
鸡飞狗跳,整个就一场闹剧,简直比国产电视剧还要狗血淋漓。
现在是张扬一家得到消息,上门说和求情了。
门口,屋檐下。
父亲张金魁老脸扭曲如揉皱的破布,啪嗒啪嗒地抽着旱烟:“可是,三丫她,她才十六岁啊!”
母亲刘梅眼泪吧嗒直掉:“淑芳,你哥都是四十八了,都能当三丫的爹了,这年龄差这么大,哪里般配啊?!”
魏淑芳一瞪眼:“四十八咋了,能下地干活,身体好着呢,再说,我家里光景好啊,四间青砖大瓦房,一辆二八大杠自行车,搁在清河公社,独一份!”
“关键是他,他爱喝酒,老打老婆啊,都打走三个了!”母亲弱弱地道。
因营养不良而消瘦干枯,土棉布褂子打着补丁的三丫微微颤抖着,红着脸低着头,轻轻扯了母亲的袖子,带着哭腔小声说:“娘,我不想嫁人,我想念书,我可以少吃点,多干活多挣工分,不拖累你们……”
这时。
张扬忍着浑身的疼痛,从接亲的骡车上下来,踉踉跄跄地向门口走去。
三丫连忙跑过去扶住他:“哥,你慢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