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想到了某个少年只有16岁的年龄，郑戍明意识到，这才是接下来整件事最大的问题所在。

斟酌片刻，郑戍明看向对面道：“苏杭，我承认你的想法很不错，不过，想要让人安心把1600万美元的资金交给你，只怕不容易？”

“郑伯伯既然已经相信，我觉得，您帮忙联系一下，应该也有其他人能慧眼识珠，毕竟这个项目的潜力非常明显，”苏杭说着，还露出一些笑意：“其实，这件事……如果我不和您说，自己私下运作，也不是不行，只是需要更多时间，筹集的资金也可能少一些。之所以联系您，因为我希望这件事能有更多意义，而不只是赚那点钱。另外，呵，时间也确实是关键，只说河元这边，江东电子的相关信息，我觉得就瞒不了多久。”

郑戍明微微点头，想想道：“既然如此，苏杭，不如这样，我把方案送上去，这次……算是记你一功，至于具体的运作，还是交给更有经验的人，你小子现在也不缺钱，不是么？”

这番话出口，郑戍明自己都有些心虚，但他还是目光期待地看向对面，希望某個少年能有更高的觉悟。

苏杭与郑戍明对视，想了下，说道：“郑伯伯，坦白说，两成的利润，我确实没那么在意，手中的钱现在都花不完了。不过，整个方案，与河元这边正在做的VCD项目，却是环环相扣。买入斯高柏股票，进驻对方董事会，接下来，还要主动配合我们进行VCD的研发，以保持技术的领先，乃至后续的市场推广，进而以最快速度将VCD产业做到百亿级别，这其中任何一环，如果拖延了，结果会怎么样，我都无法确定。”

“我明白你的意思，”郑戍明道：“苏杭，如果方案能够通过并执行，我相信大家都会很乐意配合你的。”

“不，郑伯伯，我不相信，”苏杭直接摇头：“郑伯伯，我是一个不相信人心的人，这世界上很多事情，多几个人经手之后，往往就面目全非了。哪怕您给我打包票，我相信您现在肯定是诚心的，然而，您以为拿了我的方案之后就肯定配合我的那些人，实际上怎么想，又会怎么做，就很难说了，因此，我还是希望能把主动权抓在手里。”

“苏杭，你小小年纪……”郑戍明顿了顿，才道：“……还是要把这个世界看得更美好一些。”

“要不我们打个赌？”苏杭示意郑戍明还拿在手中的资料：“如果我把方案交出去，接下来……那边会尽量配合我，那么，以后我再有什么想法，都可以这样。反之，如果事情如我预料的那样，郑伯伯，莪只能说，这将是您从我这里得到的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项目。”

郑戍明听少年这么说，一时沉默。

以他的年龄阅历，还有所处位置，几十年来，见过听过太多，因此，他知道，真赌了，自己大概率会输。

刚刚……

郑戍明只是希望某个少年能保留一些理想主义，但，他自己其实一点都不理想主义，此时也意识到，对面少年，同样也一点都不理想主义。

再次低头翻了几下手中的资料，又是一番权衡，郑戍明直接跳过了少年的赌局，看向对面道：“这样吧，这次……我私下里帮你联系一些人，具体的，能不能筹到1600万美元，你和他们谈。只要这个项目能按照你说的发展，也算一个成功案例。将来，你再给我什么东西，我往上送的时候，也更有底气，你说怎么样？”

苏杭点头，一点也不客气，笑道：“那就麻烦郑伯伯了。”

郑戍明见少年模样，反应过来：“你不会一开始就这么想吧？”

“主要是我们这些小地方的小鱼小虾，人脉浅薄，没办法啊，”苏杭依旧笑着，说道：“何况，郑伯伯，这也是一个对大家都好的选择，不是吗？”

“你这是让我帮你担保，”郑戍明意识到更多：“小子，万一事情不成……我岂不是也要跟着栽跟头？”

“首先，这种几率很小，”苏杭道：“其次，郑伯伯，就算真栽跟头了，到时候，您可以下海，咱们一起做生意，我保证您最低也是个千万富翁。”

“糖衣炮弹啊！”

郑戍明没好气地说了句，越想越觉得不能便宜了某个混小子，目光下移，注意到茶几上木盒里的印章，又示意：“这一盒印章……都给我吧，就当是帮你的报酬了，我也不能白来一趟。”

“这可不行，”苏杭立刻拒绝：“郑伯伯，其中很多都是私人印章，不适合让您拿去。而且，这些印章的石材也一般。这样，等我抽空弄些好的材料，将来专门刻几枚给你，怎么样？”

“什么材料好坏的，我不在意那个，”郑戍明伸手，又拿起了最初的一枚【子曰】，想了想道：“那我就挑几枚，不挑你那些私人的，总行了吧？”

郑戍明其实也注意到。

刚刚看到诸如【疯女子】这种，显然就是对面少年给某个姑娘刻的，确实不适合拿走。

郑戍明已经退了一步，苏杭即使还有些不舍，想想也就答应。

大不了，抽空复刻一下。

随即想到另一点，苏杭道：“郑伯伯，您可以挑几个，只是……有一点，万一哪天我又身败名裂了，您可别因为嫌弃就随手丢掉，如果可能，最好还是还给我。”

少年这番话让郑戍明又想到前次的那场风波，莫名有些不是滋味，却故作轻松地点了下头，还笑着问道：“小子，你不会又做什么坏事了吧？”

苏杭也笑着摇头：“当然没有。”

然后……

这个话题也没再继续。

对于好坏之类，上次之后，即使明面上表了态，私下里……苏杭依旧坚持某个早上的那次……或者，可以说是‘顿悟’。

不要做太好的人，这样，就没人能用‘你是个好人’来牵制你。

苏杭虽然笑着，郑戍明却也从少年表情里感受到一些什么，稍微迟疑，还是没再多说，重新转向正事。

转眼来到傍晚。

事情谈完，郑戍明的要求下，晚上没有出去吃，而是在苏杭家里做了一顿便饭。

苏杭亲自下厨。

晚饭之后，苏杭送郑戍明到招待所，又马不停蹄地赶往陶丙立白天说好的饭局。

人不多。

陶丙立之前也通过气，还是出于保密需要，被借钱的人，其实都不知道苏杭具体借了多少。

因此，这次只是应酬关系最好的一些。

另外大部分，不需要碰面。

第二天是周日，早早起来，吃了饭，苏杭再次出发，赶往黄河另一边的怀庆。

晚间才会乘火车返回京城的郑戍明也跟了上来，顺便还和一起的陶丙立、苏全民和郑春几个说了说昨天的事情，大意是让这些长辈看着些某个少年。

别乱来。

这么又是一天的奔波之后，制药厂的事情也基本确定。

这是比河元制药厂规模还要大些的一家。

初步估算，苏杭这边需要支付300万元，并承担制药厂同样300万左右的债务，才能盘下这家主要也是生产各种中成药的制药厂。

连续几次之后，苏杭也有了经验。

接下来，预计至少半个月时间，首先是对制药厂的财务状况进行更加详细的梳理，避免出现其他隐藏债务。其次，人事方面，一般中层和普通职工，这边基本都会留下，其余高层，还是要怀庆市负责接收。

与此同时，制药厂的生产和销售工作，也要立刻恢复起来。

大概半个月后，各方面谈妥，确认没有其他问题，这边才会签署协议，正式接手。

并开始进一步的后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