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蕾蕾上月底正式从兴达期货离职,因为手里多了三万块钱,再加上实在不喜欢证券公司的工作,这个月一直都没有去新单位报道。
某个少年作家的负面舆论爆发后,葛蕾蕾更是连门都很少出。
对于苏杭的遭遇,葛蕾蕾很同情,很愤怒,也很沮丧,但她能做的,却也只是口头上的不断安慰。
她是绝对相信他的。
当一群连父母都要小心应对的陌生人上门,问及苏杭在期货市场上的操作,同样已经知晓昨天那场记者会大致情况的葛蕾蕾,第一反应是替他隐瞒。
然而,对方手中掌握的材料比她想像的还要多,根本没有什么可隐瞒的。
想要消极应对,父母一左一右夹在旁边,一会儿使眼色,一会儿发提示,也总不可能连自家都不顾。
只能挑拣着大概说了些,却也基本都是鸡毛蒜皮。
比如苏全民经常带着书本出现在散户大厅,表现得很另类。
比如苏杭前后其实并没有去过几次兴达期货。
又比如,某个少年当初显得非常克制,明明可以赚更多,却只到了100万就果断离场。
如此之类。
葛蕾蕾本以为对方会不满意,没想到,无论是兴达证券的领导,还是商交所的高层,又或者某个从首都赶来的证监会司长,都听得津津有味。
至少表面如此。
这让葛蕾蕾有些担心,自己是不是无意间透露了什么?
聊了半个小时,见葛蕾蕾说的差不多,领头那位四十多岁名叫郑戍明的司长依旧语气温和,却是突然问道:“蕾蕾,你最近和苏杭有联系吗?”
葛蕾蕾内心一紧,下意识道:“没有。”
其实,昨天下午还通过电话。
当然不能说。
郑戍明看着小姑娘的笨拙反应,带着笑,也不戳穿,只是接着道:“蕾蕾,你能帮我们联系一下苏杭吗,事情很重要,我们必须尽快见到他?”
葛蕾蕾再次摇头:“我真不知道。”
眼看小姑娘如此,郑戍明还没反应,旁边的兴达证券商都分公司总经理张皓却有些急,还想到某个直接装病的博艺社长,嘴角都抽了抽。
他们已经接触过博艺,没结果,又发现了葛蕾蕾这条线,比起某个老滑头,觉得小姑娘更好对付,才果断转来这边。
郑戍明的表情却没什么变化,依旧神色温和,不急不缓:“蕾蕾,我们敞开说吧,苏杭犯了一个错误,很大的错误,我们必须找到他,尽可能地挽回,才能避免这个错误继续扩大,你帮我们联系苏杭,其实也是在帮他。”
葛蕾蕾又是稍微犹豫,还是道:“你们总不会连苏杭家在哪都查不到吧?”
郑戍明摇头,坦然道:“我们已经派人去过河元,他家里没人,联系了他的学校,也不知道苏杭的去向,还有他父母,同样不在河元,只知道来了商都。蕾蕾,继续查肯定是能找到的,但我们时间很紧,不能在这件事上耗费太多。”
葛蕾蕾知道苏杭家门口被人泼了东西的事情,也知道他在商都的租住公寓地址,前几天还悄悄去拜访过。然而,想到苏杭母亲的憔悴模样,她可绝不会把眼前这些人带过去。
何况苏杭也不在那边。
正要继续摇头,葛蕾蕾的母亲蔡玟已经急道:“小蕾,你别犟了,就当是替爸爸妈妈想想。”
葛蕾蕾看向母亲。
妈妈昨天其实看到她给他打电话了,此时并没有戳穿,反而用一种恳求语气,这又让葛蕾蕾为难起来。
郑司长适时补充:“蕾蕾,你也知道这两天发生了什么,作为兴达期货的前交易员,你应该更明白,市场连续两天涨停并不是好事,所以,我们找到苏杭,只是为了解决问题,并没有想对他做什么的打算,还希望你能帮帮我们?”
葛蕾蕾父亲葛新庆也跟着开口:“小蕾,不要耍孩子气啊,你这样帮他瞒着,只是害了他。”
“现在的市场……”葛蕾蕾小小沉默,才弱弱道:“……我不觉得苏杭能做什么。”
郑司长见姑娘动摇,带着笑:“蕾蕾,苏杭是那种两月就能赚100万的天才,难道你对他没信心吗?”
当然有啊!
不过……
最后看了眼周围的一圈人,再次迟疑片刻,葛蕾蕾终于道:“我……我要先打个电话。”
郑戍明立刻点头:“没问题。”
然后,客厅里一群人面面相觑。
郑戍明先反应过来,看了眼一旁茶几上的电话,很好说话地起身道:“我们先出去。”
葛蕾蕾母亲连忙阻拦:“郑司长,不用。”
葛新庆也是劝阻。
不过,一群人转眼还是都出了葛家,在楼道里等待。
只是两分钟不到,葛蕾蕾打开门,看了众人一眼:“苏杭在河元,我……我带你们过去。”
问出了该问的,葛父葛母其实不想女儿再继续掺和这件事,然而,郑戍明很快又是答应,他们也只能同意,还决定一起跟过去。
正要出发,蹬蹬蹬地一阵脚步声传来,一个穿牛仔装的年轻女孩出现在楼梯转角,手里还拿着一台随身听,看到葛家门前众人,不由一愣。
葛蕾蕾也是意外:“钟郁,你又逃课了?”
“我……”牛仔装姑娘晃了晃手中的随身听:“我拿到……录音了。”
葛蕾蕾父亲凑到神色疑惑的郑司长耳边低声说了几句,本来只是好奇的郑戍明看向少女的表情里多了几分谨慎,微笑地朝她点头。
葛蕾蕾当然知道女孩说的录音是什么,此时又下意识不想让她知道这边刚刚发生什么,只是道:“我们正要出门,钟郁,咱们回来再聊。”
牛仔装姑娘其实也是心虚,担心葛蕾蕾父母会通知自己爸妈把她抓回学校,一时没有多想,只是点头,让着众人离开。
等葛蕾蕾消失不见,正要怏怏离开的少女才突然意识到什么,又是蹬蹬蹬地下楼,风一样追出公寓楼外,一行人却已经离开,不由跺脚:“葛蕾蕾,你这个不讲义气的家伙!”
河元。
苏杭昨天从商都返回,并没有再去棉纺路自家的宅子,而是来到甘家的小院。
甘欣生日的那一夜之后,苏杭就喜欢上了姑娘的小窝。
不大的空间,小小的床铺,能给人一种莫名的安全感。
来到这边,继续通过移动电话遥控了一些事情,傍晚时分,身心疲惫的苏杭不等甘欣放学回家,就已经睡下,还一觉睡到了今天早上。
葛蕾蕾一行人抵达时,苏杭正坐在院中陪甘奶奶一起晒太阳。
深秋正午的阳光,很暖,又不烈。
今天又直接旷课的甘欣和昨天开车送他回来一直也没有离开的秦彩盈则是在厨房准备午饭。
呼啦啦进来一群人,从厨房出来的甘欣和秦彩盈都是表情警惕,苏杭却只是扶着甘奶奶先进了屋,才重新来到院中。
与到来众人招呼介绍着,苏杭吩咐甘欣两个搬来凳子。
这边凳子不够,于是只有苏杭和郑司长、葛新庆等五六人坐下。
大家落座,郑司长打发了几位随行人员到外面等待,又看向苏杭,苏杭也就让甘欣几个先进屋。
葛蕾蕾很想旁听,或者,不行的话,就进屋瞧瞧,很是好奇这边算苏杭的什么地方,却被她母亲蔡玟拉着也离开了小院。
无关人等离开,郑司长打量眼前漫不经心的少年片刻,没能从对方身上发现一点紧张情绪,只能主动开口:“苏杭,你知道自己闯了多大的祸吗?”
苏杭在葛蕾蕾之前就已经接到了钟长林的电话,听到郑司长的问题,还是给人一种很不上心感觉地反问:“总不会枪毙吧?”
郑司长愣了下,才下意识摇头:“不会。”
苏杭耸肩:“那就没什么。”
旁边的兴达证券商都分公司总经理张皓见少年如此,想到这两天让所有人焦头烂额的偌大风波,没好气道:“你这小子,对郑司长什么态度?”
苏杭冷冷望过去:“如果嫌我态度不好,你们可以离开。”
“你……”张皓顿了顿,威胁道:“我们离开,再来找你的,可就是公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