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寺庙,我带着父亲与兄弟几人向东南老家而去,震阳师叔一行二十余人,两辆马车带着几个伤员向东边荥州而去,我本想与光年今生再无交集。今日又是放枪,又是炸药的,心里忐忑不安,心想终于离开这里了,不要再碰到这一行恶人了。然命运有时候就这么奇妙,当天离开寺庙已经是正午时分,赶了半天路也没有碰到集市,傍晚的时候碰到了一批运货的商人,天黑之后一块找了个避风的山坡对付一夜,交谈中得知他们是要去荥州贩货,下午的时候马车坏了,耽误了行程。吃过口粮我和爹娘在马车里休息,三位兄弟靠在车轮上对付一宿。第二天天亮与商贩告别各自离去,才走出二里地,就听后面马蹄阵阵,几个蒙面大汉骑马飞奔而来,我换二哥进马车休息了,正跟着马车走,我看来者不善,正要上马车,就被匪人给抄上马背,大哥和三弟为了救我,也让后面的马匪手起刀落给杀了。马匪抢了人就扬长而去,爹娘抱着二位兄弟的尸首痛哭,二哥上前要解开马车上的骡马来追,手忙脚乱一时半会竟解不开。
不一会马匪就追上了荥州的商贩,本以为马匪会抢掠一番,带头的商贩却已开口,“还顺利吗”“杀了两个,赶紧收拾一下,今晚要到地方”摘下面罩才发现,这几个马匪就是昨天碰到的商贩,我被蒙了口鼻塞进了马车。现在还想不明白昨天带头的商贩五十来岁看着慈眉善目的,怎么会是土匪呢。马车晃晃悠悠的走了有半天路程,突的一顿停了下来。听到前面有人说话“老乡这条路可是去荥州方向吗”,“正是往前再有二十里就到荥州地界了”我听着这大嗓门不就昨天寺庙里的那个叫马三的吗?刚要呼救才发现嘴被堵着里。“好的,多谢老乡”听着声音渐渐远去,心里不禁绝望,不曾想不一会马蹄声起,车队边上赶上来了一行人,“老乡,你们是荥州本地人吗”“不是,我们商贩各个地方跑,打仗本地人都跑光了”我赶紧拼命想把嘴里的破布弄掉,一不小心头碰到了马车的木板上,刚呼出“道长救命”就被车上的人重新捂住了嘴,拿着匕首架在了我的脖子上,破布堵了半天嘴,嘴里又干又渴,喊出的声音沙哑微弱,不知道外面的人听到没有,心里又急又气,刚才头上也碰的不轻,眼泪大颗大颗的淌了下来。想是刚才头碰的声音不小,马三问,“什么响的,怎么有人喊救命啊”“哦,那是家里人害了羊癫疯,怕她犯病咬了舌头,就捆起来了,怕是又犯病了。”后来我才知道,马老三在战场上耳朵被炮弹轰的右耳落下了耳鸣的毛病,他害怕别人听不见,其实是他自己听不见,所以说话才大嗓门,别人跟他说话也不自觉的提高声音了。
真正听到我喊“道长救命的”是马三左边那个俊小伙,也就是光年给他说的,心想我们没人穿道袍,知道我们身份的肯定是见过我们。“哦,我这位兄弟略懂一些针灸之术,让他给来上几针,立马给你治好了。”说完就要上马车,赶马车的车夫忙上前阻拦,光年猛的一推,那车夫就倒地了,掀开门帘,就见车里刺出一把匕首,直向光年的眼睛戳去,光年抓住那人的手腕,猛的一带,那人就连人带匕首飞了出去,摔倒地上来了个狗吃屎,剩下的几个人马匪刚要上前就被枪口顶住了脑袋。光年把我救下马车,看着眼前的几个土匪,想起了我的两位哥哥,不禁哭出声来,指着他们说“他们杀了我两位哥哥”不禁脚下一软跌落在地上。
光年忙扶起我,震阳师叔给马三他们往旁边林子里使了一个颜色,马三和其他几人押着他们几个去了林子里,没一会马三架着一个马匪提着刀走了出来,说“问清楚了,这一伙人没解放的时候当土匪,后来小鬼子来了就做了汉奸,小鬼子投降了就又投靠了国军,现在解放了,从外省跑到荥州扎了根,平常靠小商贩的身份打掩护,其实就是行商做无本的买卖,看到人少的就杀人越货,这两年日子好过些了,女人也值了钱,看到杨小妹一行人,才动了心思。他们老巢在前边的寇家庄,再有十几里路就到了。”震阳师叔派人和我一起接了爹娘和二哥过来,帮两位兄长看了块宝地就近埋了,赶到寇家庄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光年和马三几人趁黑摸进庄子,不一会顺子就回来带我们几个进了村,进了院子听顺子说,这伙土匪挺富有的,搜了一百多根金条出来。爹爹痛失两个儿子,又一路颠簸,又受了惊吓,就在这庄子暂住了下来。
这伙土匪平常也不与邻居交往,这个庄子也没住几户人家,是以也没有人发现院子换了主人。光年和马三他们几人这几天到处打听玉真子的消息,这附近十室九空,住的人本就不多,大都还不是本地人,也没有问出什么消息。这几日爹爹身体大不如从前,天天嚷着要回老家,现在只剩下二哥跟我,也不敢单独上路了。一晃半个月过去了,也没有打听到有用的消息,爹爹可能也是感觉自己时日无多,就越发盼望早日回家,就跟震阳师叔说:“道长,我怕是时日无多了,人这辈子就希望落叶归根,杨家几代单传,到了我这一辈,本想开枝散叶,怎奈一场变故,现在只剩下了一子,我有一女想托付给道长给寻个好人家,只求道长能派人护送我们一家四口回到老家”“施主不必多言,修道之人怎可趁人之危,这几日也没有打听到师弟的消息,相信师弟吉人自有天相,我等就随施主走一趟吧”
其实经过这半个月的相处,我当时对光年也有了好感,当时最绝望的时候,是他登上马车救了我。爹爹说的这些话其实是怕他儿子没法安全到家,但是听到我耳中,我感觉就是把我卖了一样,女人在那个年代就是这么的卑微,只是传宗接代的工具,这个观念其实到现在还是有的。后来我们就回到了老家,中南黄淮县,走到张家门的时候,震阳师叔看村子后面五里处有座小山,方圆有二十里,高有三百来米,据说是远古时期因火山爆发而形成的孤山,它的底下不与任何山脉相连,山上树木茂盛,山下淮河流域的支流从山脚流过,山上水潭有泉眼活水流出,是一处修身养性的好地方,一行人就在山脚下买了块地落了脚,我也就随光年住了下来,杨家的祖宅解放后也让分了去了,震阳师叔把一部分金条融成金饼换了钱,给我爹娘买了处宅子做了聘礼,后来第二年冬天爹爹病重才让二哥来通知我,爹爹临走的时候还叮嘱二哥要多开枝散叶,让我也要多给张家生几个儿子,二哥跟着爹爹做过几天学问,就留在县里当了差,这一晃几十年就过去了,我都变成老太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