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熙风和渌云来说,大儿子邵田已经甩掉了农民的饭碗,除了粗茶淡饭的将其他几个孩子养大,对生活也没有其他的奢望了。
然而,下山后第二年的农历二月份,家里发生了一件事,这件事发生在庸田身上,对于他自己来说是一件天大的事。
这天,天气晴朗,天空吹着和煦温暖的微风,总体来说,是个适合做很多活计的日子。
熙风、深田、旬田和曾致女都跟着生产队到田里去拉牛粪了。
张左英抱着云晶,带着庆田、枫田和棉红到晒谷场上去玩了。
家里只剩下庸田和渌云。
渌云趁着天气好,在家里浆洗被子,庸田便也留在家里玩。
自上次邵田回家探亲,庸田要求邵田带他去龙城,他便仿似突然开了窍的呆瓜,能听得懂别人说的话,能看得懂别人做的事。
张左英带着孩子们出去玩,特地问他去不去,他对婆婆露出一个呆傻的微笑摇摇头表示不去。
他自己蹲在渌云旁边,看她洗被子。
外面飞进来一只蜻蜓,它振动着翅膀,居然大胆的停靠在渌云洗被子的盘沿上。
庸田依旧蹲着身子往前倾,他将左手撑在地上,伸着右手慢慢向蜻蜓抓去。
渌云看他这副滑稽的样子,不禁停了一下手上的活,哑然失笑。
她看着他慢慢探手过去,心也跟着紧张起来,希望儿子能抓住它,高兴一下。
可惜,当他的手刚接近蜻蜓一点,还没够着时,它扑打着翅膀飞走了。
蜻蜓往大门口飞去,飞的不高也不快,庸田见此慢慢转身站了起来,步伐很慢但步子迈得很大的向蜻蜓追去。
渌云见此,任他自己去玩,不再理会,而是自己接着洗被子。
庸田追着蜻蜓不禁慢慢加快了步伐,最后一直追到了门外,蜻蜓一转眼不见了,他不无失落的回到前厅。
说来也怪,那蜻蜓好像在逗庸田玩,等他一踏进门槛,它又低低的飞进了房子。
庸田这次学聪明了,见蜻蜓飞进房子后,也不急着去抓它,而是先把大门给关上了。
那蜻蜓飞了半天找不到出口,又不好落在哪里,最后在屋子里转悠半天想是累了,一下子停在了大门的门闩上。
庸田见此良机哪还不抓紧,举手就往门闩上抓去,可惜门闩太高,猛地一下没抓到,反而惊动了它,它在情急之下,一个急冲振翅飞起,发现大门上面有一个窗户,于是扑着翅膀从窗户飞了出去。
庸田看到蜻蜓飞出去,想打开门出去抓,可是门被他合上打不开。
他就站在原地想抓到门闩来把门拉开,可是他抓不到,就差一点。
他踮起了脚尖,靠着门慢慢伸手往上抓,最后还是差一点,就那么一点点,这时候他灵机一动,不晓得哪里来的智慧上头,双脚做出一个下蹲的动作,然后借着双脚往上一弹的力量抓到了门闩。
但是他这一下用力过猛,门被他猛地一下拉开,他吃不住势子往后倒去。
所谓人急智生,也就在这个时刻他灵台一点清明,冲口而出一句话:“娘吖!”
渌云一直在搓洗被子,庸田关门抓蜻蜓,她也没管,当她听到门突然被拉开的声音,情知不好,立马停下手里的活向大门口看去,见庸田快要摔倒,赶紧站起身抢走一步想扶住他。
但见他往后急退两步之后又站住了脚,她对庸田说一句:“当心点!”说完又坐回盘边接着洗被子。
庸田刚刚差点摔倒,自己也受了一惊,也不再去找那只蜻蜓。
他看着母亲搓洗被子的双手,见母亲不再理会他,他对着母亲叫一句:“娘吖!”
渌云好像听到有人在叫她,抬头一看,除了庸田又没有其他人,以为自己幻听,又接着搓洗。
庸田见母亲还是没有搭理自己,于是提高音量又对母亲叫了一句:“娘吖!”
渌云这下确定自己不是幻听,她又不相信是庸田叫出来的,于是走到门外瞧瞧是不是有其他孩子在外面。她左右瞧了半天,没看到一个人,于是转身回到屋里,走到庸田身边:“崽,是你在叫我吗?”
庸田睁着双眼看着母亲,半天没说话。
渌云想想也是,怎么可能是他呢!
自己今天耳朵是不是有毛病,发唏!
看看外面的太阳越来越大,正是好晒东西的时候,她赶紧坐回去洗被子。
她刚刚蹲下身子屁股还没沾到凳子,庸田又叫了一句:“娘吖!”
渌云觉得这次绝对没有听错,站起身拥着庸田说:“崽啊!是你在叫我吧!再叫一句给娘吖听!”
庸田对渌云笑笑,对着她叫道:“娘吖!”
渌云一把抱住庸田,紧紧的抱着,嘴里喊叫:“崽啊!我的崽啊!”
她的眼泪控制不住像决堤的江水一样从眼眶奔腾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