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见雁引此刻灵动的双眼亮晶晶的，知道她还要再问，便将她自地上牵了起来，先一步说道：“出来了这么久，你早就饿了吧，先回去吃点东西。”

说着，少年拿起了雁引身旁放着的竹篓。那竹篓里只有寥寥几根植物，与他身后背着的满满一筐相比，实在轻的可以。然而他却没有让雁引再背着，而是挎在了一边肩膀上，牵着她往回走。

不一会，软汝的童音又响了起来：“师父，你出过这山谷吗？”

“到过外围。”

“那你见过其他的人或妖吗？”

“妖自然是见过的，咱们谷里不是就有好多？”

“人呢？”

“人嘛，除了你和你师公外，其他只是远远地见过。”

“师公他现在在哪里呢？”

“不知道。”

……

雁引牵着她师父的手，红润的小嘴喋喋不休地询问着，仿佛有无数个疑惑想要解开，问题一个接着一个，乐此不疲。

一大一小两条身影顺着明媚的山路渐行渐远，慢慢变得模糊，最终消失不见……

又是一年。

清幽的山谷刚刚沐浴了一场新雨。鸟儿飞出窝巢，站在枝头，啄着自己蓬松的羽毛，嘀哩哩地叫的欢快。露水顺着绿叶滚动，在阳光下越发显得晶莹剔透。山谷中弥漫着清新的湿意。

昔日聪明活泼的女娃已经长成了偏偏少女，而她的师父，却仍然是十六、七岁少年的模样，仿佛岁月的流逝并未在他的身上发生效用！

雁引看着眼前背着竹篓的男子，脸上的神情没有了往日的天真烂漫，反而透着哀怨：“师父，我们真的要离开这里吗？”

“是。”男子的声音依然如天籁：“你不是早就想出谷去看看吗？你如今已经十四岁了，终有一天是要离开这山谷的！”

“为什么？我不能一直在这山谷里陪伴师父吗？”

男子似乎已被她这样缠了多次，无奈地发出了一声叹息：“师父不是早就说过了，我也要离开这里了！况且，不说你早就对外面的世界心生向往，单单因为你是人族，寿命只有短短几十年，难道要一生都在这山谷之中？”

雁引见她师父仿佛早就猜透了她的想法，就连问的话也指戳她的心底，有些脸红，却还是嘴硬地说道：“一生都在这里有什么不好！”

男子一贯温和地望着雁引，款语温言道：“是没什么不好，但是师父却是不愿看到如此。师父并不会人类修行的功法，你如今已经十四岁，若再不修行，很快便会老去。当然，这世上有很多凡俗人并不修行，然而他们即使只是遵循自然去生、老、病、死，也会有自己的平凡且幸福的生活。所以，不管是修行，或做一个普通人，你都要回到人族去体验一番，才会不枉此生。在这山林中随年华老去，不是你做为人族应该过的生活！”

男子顿了一下，眼中闪过回忆之色：“况且，自从你到来，看着你从婴孩一天天长大，师父心中早就有了思量——终有一天要送你出谷去。师父自幼生活在这山谷之中，与清风明月为伴，在你之前除了你师公，再无与外人有过接触，也从未生过出谷之意。我已化形数千年，妖族寿命虽长，终有尽时。你师公临行之前曾经告诫过我，若是有一天我的修为不再上进，就要入世修行，才能突破瓶颈，如今正是时机。”

“那咱们也不用分道而行啊！你不是常说外面的世界人心险恶吗？我们两个一起走，才能互相照应啊！”雁引知道师父事事都在为她考虑，但毕竟从未出过山谷，想到师父的打算，自然生出退怯之意。

男子自然知晓她的心事，温言道：“你从小跟随我在谷中长大，吃过不少灵草，身体早异于普通人，若能修行必定十分顺遂，所以我送你到玉仙峰去，那里是名门正派，应该是个好去处。”

雁引也早就听谷中的妖修说过，玉仙峰处于天梯山脉外围，即使如此，距离最近的北部边缘也有两百里之遥。玉仙峰上有一宗派，叫做玉仙宗。玉仙宗虽然只收女弟子，但实力还不错，算是启夏国中的二流宗教。

雁引瘪嘴言道：“‘大棕熊’不是常说人类都是卑鄙狡猾的，照他的说法，哪里还有什么‘名门正派’！”

男子知她还是心有怯意，摇头说道：“‘卑鄙狡猾’是针对我们妖族而言的，他不是也说过，那玉仙宗在人族中口碑还算不错吗？所以你到那里之后，不要说是在这谷中长大，免得生出意外！”

“它们也都是道听途说！也不知可不可靠！”雁引的声音低了下去，知道师父主意已定，强求无意，也不再与他争执。

男子四下看了看这清脆环绕、密林葱郁的山谷，又将肩上的竹篓向上耸了耸，才带着雁引，一步步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