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箭朝山口上的孙大地喊起了赶马人常用的切口。
黑箭问:阁下由哪里来?
孙大地答:由昆仑而来。
黑箭问:向哪里而去?
孙大地答:木阳城而去。
黑箭还要问,孙大地不和他啰嗦,猛一挥手,身后火铳轰鸣,山谷口升起一团浓厚的白雾。
马锅头还没放弃沟通的可能,赶马人和镖师差不多,遇上事儿,能沟通就沟通,不到最后时刻不会舞刀弄枪。
“朋友,不能再聊了吗?”
“聊你妈啊!”
孙大地勃然大怒。他站在白雾前面,指着驿道上的货物,大声咆哮:
“银子骡马留下,孙大地不害你们性命!孙大地催收,不催命!”
驿道上的赶马人没有任何回应,孙大地又道:
“这伙蛮子听不懂人话!只认得刀枪。给我打!”
噼里啪啦的火铳声在山谷中响起,流贼居高临下,用步弓向赶马人攒射,黑箭吹响口哨,同伴纷纷躲到马匹后面。
黑箭还在做最后的努力:
“山上的朋友,货已在渭南出手,现在啥都没有了。钱,可以分你们一些,大家交个朋友,我们被抢了,会告官的····”
“报你奶奶的官,巡抚是老子亲戚,你敢状告何人!”
孙大地骂骂咧咧,一不小心就抖出了自己底细。
一个流贼喽啰提醒道:“老孙,这话能到处说嘛?巡抚大人听见非扒了你的皮!”
孙大地吞吞舌头,不以为然道:“别在老子面前提巡抚大人,老子····”
搁在平日,铳声一响,运货的马帮就丢下货物跑光了。眼前这支队伍如此难缠,大大出乎孙世瑞预料。
走在马帮最前面的大铃便被铅子击中,哀嚎几声,前蹄一软,倒在地上大口大口喘气,一双大眼睛缓缓闭上。
一阵噼里啪啦的爆响,前面一個赶马人捂着肚子倒在血泊里,手里还紧握着缰绳。
“黑箭,我要我爹杀了孙大地!”
“消停些,这是悍匪,不是闹着玩的。”
银月被黑箭护着,躲入驿道旁的乱石丛中。
大理马立在驿道上,茫然失措的望向四周,很快它被火铳射中,倒在地上发出一声声悲鸣。
“这群流贼,敢杀我的马!”
银月站起身要去救她的马,被黑箭从后面拉住。
“你不要命了!”
铅子嗖嗖掠过两人头顶,山道的虫鸣鸟叫都安静下来,不时有赶马人火铳倒地,惨叫连连。
黑箭探出半个脑袋,大声喊道:
“哪来的点子不要命了!连木府的马帮也敢抢,你们的命到头了!”
孙大地张开步弓,搭上一支大箭,骂骂咧咧:
“他娘的,死到临头还嘴硬!老子抢的就是你们木府!”
孙大地见马帮都躲起来,示意手下流贼从两边包抄上去。
“我爹是三边总督,知道啥是三边总督不!”
“陕西、山西、宣府大同,都归我爹管,你们几个穷山僻壤的土司算什么东西,老子抢你们,是给你们脸!”
两边流贼听了都哈哈大笑。
孙大地完全入戏,越说越离谱,扯着嗓子大声喊道:
“别说你们小小一个土司,就是京城皇帝来了,也要听我爹的,你们几个不长眼的,见到老子还不主动把财货女人献上,还敢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