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林心中一惊，茫然看去。却不料脚下不稳，身子一个趔趄，便不受控制往前倒去。

在倒地前的刹那，王林赫然发现，眼前的小毛贼虽然头戴网巾，可脸上那双扑闪着的大眼睛，竟比许玉儿还要妩媚三分。

……

空荡荡的正房中，拿散落四处的破家具烧了一小堆柴火，噼里啪啦倒是挺响，只不过火光有些暗淡。

李贵去了藏马之处，准备将马匹牵回。

王林围着火堆席地而坐，看着对面一身男儿打扮的贺氏，讪讪地笑了笑：“张家娘子莫要气恼，我与李兄在此守候，倒不是故意想吓唬你。只是这么难足足等了一下午，也找不着你，不得已只能在院中守候。”

贺氏低垂着头，小口地咬着手中的半块面饼，也不答话。

她方才在黑漆漆的院子里，被突然现身的王林吓了一跳，加之夜色中看出王林乃锦衣卫打扮，更是吓得快昏过去，直到此时都还未缓过劲来。

后来王林慌忙解释自潘洪处得知她家所在，前来询问案情，又将李贵唤出来作证，她才勉强信了几分。

偷偷瞟了眼王林，贺氏又低下头：“王千户，我已被张家逐出家门，已经不是什么张家娘子。”

王林方想起老妇人说过贺氏被张家赶出门，可听贺氏自己提起，又实在不知该怎么接话，想了半天，只得轻声道：“既然张家将你赶出去，那，那我不唤你张家娘子，便唤你贺姑娘吧，可好？”

“噗嗤。”贺氏忍不住笑了起来，觉得这少年千户实在有趣。

她分明已嫁过人家，年岁也二十有一，怎么还唤她“姑娘”家家的。

虽然觉得好笑，她倒也默认了王林这么唤她。

可这一笑，却突然想起死去的夫君，以及这旬月来的遭遇，贺氏突然觉得手中的面饼有些冰凉，脸上刚刚泛起的笑容骤然消散。

“啪嗒。”

半块面饼掉落在地，贺氏突然将头垂下，靠着双膝，捂脸痛哭起来。

这一年多来，王林只会四处探听消息，琢磨各种法子，此时面对女人的痛哭，慌得手足无措。

贺氏哭了半晌，似乎将前些日子的苦楚哭了出来，心中好受了些，抬眼看着王林不知所措的模样，又默默垂下头。

王林本欲询问案情，见贺氏这般模样，只得作罢。

“姑娘，张牢头已去，姑娘再伤心只会哭坏身子。此处宅子既被人糟蹋成如此模样，何不将其变卖，用得来的银子去别的地方好生过日子？”

听王林提起丈夫，贺氏眼眶中又浮上泪花：“奴家刚从狱中脱身，张家便上门来抢夺财物，还将宅子卖与他人。奴家只是一个弱女子，哪有别的地方可去？”

“这？你家夫君便没有给你留下些首饰？”

贺氏听王林的问话，想起心事，眼泪又忍不住落下：“张家使了许多银子，方使夫君去刑部做了牢头。这几年虽然攒了些首饰银子，可奴家下狱多日，家中细软首饰早被那狐狸精的家人尽数偷了去。”

“狐狸精？”王林有些不明白这狐狸精又是什么来头。

贺氏抹了把泪花，满脸怒容道：“那狐狸精随了你兄长做妾，她家人自然也无法无天，即便奴家知道他们盗走宅中诸多金银首饰，也没办法再讨回来。

若非离开大狱时，薛少卿使人送了二两碎银子与奴家，不然奴家早已出门乞讨去了。”

听贺氏提起薛瑄，王林怔了怔，将方才未说完的话说了出来：“潘御史因释放姑娘归家，被锦衣卫投入诏狱，不日就会被问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