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儿,王林站起身子,看向门外的天空。
风吹散薄云,刺眼的阳光洒将下来。
“便如你祖父,永乐十三年进士出身,在翰林院里作了快三十年的文章,如今依旧在翰林院循例转升,胸中抱负无处施展。”
“但祖父文章造诣极高,得过诸多阁臣尚书赞赏!”
“赞赏?”王林忍不住反问道:“若赞赏有用,那为何你祖父呆在翰林院近三十载?许姑娘,你是读过书的,就如眼前的屏风来说,圣人的书会教你如何制作这屏风么?”
“圣人的书当然讲的是教化,怎会教这些微末技艺?”
“嘿。”王林嘿嘿一笑;“微末技艺才能让人吃饱饭。姑娘,试想无人会这些微末技艺,天下便没有如此精美的屏风,你说这是好还是不好?”
屏风后,许久才传来许玉儿的声音。
“若依王公子所言,不以圣人言教化世人,仁义道德又从何处讲起?”
“只教化人,能当饭吃么?若路遇数百即将饿死的流民,许姑娘用圣人之言去教化他们,能救活他们么?与他们讲仁义道德,便能让他们不易子相食么?”
“啊……”屏风后,娇呼清脆有声。
“况且,古往今来,被欺世盗名之官吏坑害的百姓何其多,难道那些官吏不知何为仁义道德?姑娘,圣人的书是用来教化人的,拿来经世致用,却一无可取!告辞!”
说罢,王林潇洒转身,在小丫鬟呆滞的目光中,走出客房。
此时,屏风后的许玉儿眉头微蹙,好似未听到王林的告辞声,还沉浸在思索之中。
跟随祖父读遍四书五经,熟习诗词歌赋,却从未有人说过王林这般惊世骇俗的话。
圣人之书真不能经世致用?
可以眼前的屏风来说,王公子的话,又似乎有点道理。
这人一年前初来家中时,连毛笔都拿不稳,更遑论读过四书五经。
可他竟能说出这般话来,难怪祖父曾说王公子是个难得的奇才,今日一见,当真如此!
正在许玉儿凝眉沉思之际,小珍珠转过屏风,见自家小姐还在发愣,不禁微怒道:“小姐,方才你说唤这打秋风的家伙进来,可不是想考较他的诗词歌赋么,怎的就放他走了?”
“啊?对呀!”
……
拐过墙角,王林“唰”地收起浅笑,忍不住抹了把额头。
美人当面,他倒不想走。
可短短几句交锋,便让王林见识到许玉儿狡猾的手段。
若不是方才巧计转移话题,将许玉儿从吟诗作赋扯到自己擅长的忽悠中来,面对被许彬这进士老儿教出来的才女,十个王林叠在一块儿,也不是她的对手。
当下若再不离去,待许玉儿反应过来,可不就被人看笑话呢。
在女孩子面前,王林丢不起人。在貌美才女面前,可就更加丢不起人了。
王林心中得意,抬脚往院门走去。
“站住!”身后,许玉儿的娇喝声响起:“王林,你耍赖!”
“哈哈,许姑娘,本公子今日未讨得饭吃,不用付银子,何谈耍赖?”
王林扭头远远看去,美人如玉般的身姿亭亭而立,只是胸脯微微有些起伏。
他嘴唇弯翘,脚步不停,出了院门。
今日与许玉儿这大才女初次斗嘴,没想到竟稳稳占了上风。
想着方才许玉儿恼羞成怒时的娇憨模样,王林心下惬意。
看来,有戏啊!
此时悠扬的钟鼓声自远方传来,酉时已到。
许玉儿停下脚步,愤愤地跺了跺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