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氏带走忧虑地神情回头,柔弱的肩膀抖动了一下,有些惊讶地看着徐渭:
“小叔,你几时站在那儿的?”
“嫂嫂和王婆谈话的时候。”徐渭淡定地回答。
“你都听见了?”
溪氏身着素衫,风一吹显得柔弱易折,眼神幽幽地看着徐渭。
“听见了。”
徐渭笑着:
“多谢嫂嫂为我终身大事操劳。”
溪氏往前挪动了一下,眼神中透露着心疼,语气也变了:
“文长,你切莫气馁,嫂嫂相信,待你金榜题名时,天下女子都会为你倾倒的。”
溪氏话刚出口,似乎意识到自己的话有问题,忙挥手解释:“文长,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你一定可以的。”
“我知道,嫂嫂今后不必再如此照顾我的心情,我没事儿的,天快下雨了,快回去吧。”
溪氏的话让徐渭内心有些动容。
或许是溪氏的身份地位让其变得敏感,能够切身体会理解徐渭的感受。
由此十分照顾徐渭。
“那你,还要去书屋吗?”
溪氏走了几步,扭头:
“我看天马上下雨了,要不你去大乘庵暂住一晚吧,你大哥的气明天也就消了,到时候你再搬回来。”
“嫂嫂不用担心,我自由安排,快回去吧,不然大哥该说你了。”
徐渭挥手。
远处的天空,云层渐厚,紫光闪烁。
不一会儿,豆大的雨点,噼噼啪啪地砸在了树叶黛瓦上。
徐渭故作镇定,抬腿往前走。
“呵,贼老天!”
他扭头吐槽了一下。
啪嗒~轰隆隆~
咦!
快跑呀。
徐渭撒腿就跑,像极了上中学那会儿。
那大乘庵距离徐氏住宅没多远,就在其往西一点点。
大乘庵周围有众多商铺,门前有一株百年巨树,此时正被雨点砸得哗哗作响。
天空暗下来,青石板街被雨浸湿成墨色,大树地下干燥处,几辆车马正缓缓启动。
徐渭疯疯癫癫,毫无风范地从大树下穿过,车里的人掀开帘子,望着他冲进庵里的背影,不由皱起了眉头。
尽管这是个尼姑庵,徐渭却轻车熟路,进了大门,雨水击打在巨大的铜炉上,铜炉里烟雾缭绕,他顺着走廊往偏院走去。
小尼姑见到他,佛手点头。
他是这里的常客了。
徐鏓还在世时,经常接济大乘庵,由此留有一间徐氏专房,不过徐家人不常来,徐渭十几岁时,为嫡母苗氏祈福曾三天三夜不吃不喝,就居住在那间厢房内。
由此,大乘庵里的尼姑都认识他。
徐渭凭着记忆,很快来到了偏于一隅的小院。
院子不大,只有几间临河而建的房。
这里与尼姑居住的区域并不相通,有一道墙隔着。
虽说这是个尼姑庙,然而男香客却非常多,这是徐渭想不通的地方。
不过,想到大明禁止四十岁以下的女子出家这规定,如今都渐渐不管用了,他也就觉得没什么奇怪的了。
徐渭推开门,一股凉风迎面袭来,他不由地打了个冷颤,进屋之后火速关上门。
打开临河的窗户,外面早已是雾雨蒙蒙,他火速将身上打湿的衣服脱下,扔到一旁的架子上,翻找干衣服穿上。
他不由地望着外面开始发呆。
在与他一墙之隔的隔壁,一女子也正望着雾雨蒙蒙的河面发呆。
绍兴城内,河道纵横交错,四通八达,河面的宽浅也有所不同,大乘庵这处的河道有数十米宽。
由于大乘庵非常人住所,靠近河道一面冠树丛生,大多都是数百年的老树横斜交错。
河对面的人很难看清大乘庵这边屋子的情况,即便是撑船从河道过,由于地势缘故,也看不见庵里的情况。
没过一会儿,水雾便覆盖了周围,从屋子往外望去,瓦当将雨水连成线,透过流动的线条,河面雾气飘动。
女子裹个狐裘大衣一动不动,没过一会儿,她就被那悠远的洞箫声所吸引。
徐渭在隔壁看了一会儿雨,无意中瞥见窗户后挂着的洞箫,于是取下来。
屋子内,一盏昏黄的烛火摇曳着,他侧坐在窗台上,外面屋檐雨连连,河面雾蒙蒙,河道远处有船苇穿雾而过。
一切那么安静。
不知不觉,他就吹起了那首听过无数遍的《绿野仙踪》。
这首曲子,悠远的宁静,淡淡的忧伤,静静的寻觅,寻觅一个此生唯一的知己……
河里,错过河道口的船上,一身着华丽服装的女子连忙叫船夫调转船头。
大乘庵高楼的一角,一个戴着斗笠的丰腴女子,斗笠斜挂在背上,一手枕着头,嘴里细嚼小笼包的动作渐渐放慢。
良久之后。
箫声已停。
徐渭隔壁的女子还恍若梦中,站在那儿一动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