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那位提出邀请宁郃的护卫首领,害怕堂弟摔着,伸手虚拦了一下。
张员外更是着急,走前一步,胳膊向前伸,不小心碰到了桌子。
‘嘭嗒’一声轻响,桌子上的元宝被张员外的衣袖带倒,吸引了小娃娃的目光。
小娃娃好奇的小手一下子抓住了元宝,开心的玩闹挥舞。
这次明显不算。
等张员外再次摆好。
小娃娃又选了元宝,还拿起了笔墨,但却没有再向着宁郃那边望去。
众人看到娃娃选了大金元宝和笔墨,也是纷纷向着张员外道贺。
“提前祝贺,张老爷的米行开遍梁城二十六县!”
“贵公子选的金元宝,将来定然富甲一方!”
“我看张小少爷喜欢笔墨,今后指定能当上状元郎!”
“张员外有福了!”
“多谢诸位!多谢诸位!”张员外听到众人的道贺,又看到孩子选的有笔墨,一样是笑的合不拢嘴。
小娃娃感受着开心的气氛,也高兴的一直拍手。
宁郃把记录一切的水滴收回,又看了看被众人围着的小娃娃,便转身走出正厅,准备找个安静些的落脚地方。
关于住宿的事情,既然无缘,那就不麻烦这位萍水相逢的张员外了。
也待宁郃离开十几息。
张员外好不容易回礼了众人,正准备和宁郃交谈几句,想要宴请宁郃与众人的时候,却发现那位宁先生不见了。
张员外一愣,拉着旁边还在乐呵呵的护卫首领问道:“你可见到宁先生?”
“先生?先生不是在..”护卫首领面带笑容的朝门口位置一望,却发现人不见了,笑容也不免顿了一下,“先生什么时候离开的?”
“唉..招待不周..”张员外略微一叹,以为是自己热热闹闹的把人请来,又无暇招待,像是故意冷落,继而把先生给得罪了。
只能等到哪天遇到,再赔个不是。
而在府邸外的另一条街上。
宁郃望着雨后街上往来的行人、商贩,也摸了摸袖袋里仅有的六十二个铜板。
这都是一路上顺手捡来的,皆刻有‘大吴通宝’四字,能在吴朝境内花销。
只是依照价格换算,一金等于十银,一银等于千枚铜板。
这六十二文钱看似也买不到什么院落。
宁郃索性循着香味,走到酒肆前方,买了一个葫芦,打了二两花蜜散酒。
品着略带甘甜的清香,而不是辛辣的滋味。
宁郃把目光望向县外,远处幽静的周山作为住处就不错。
一路走向县外。
宁郃路过雨后回县的农夫,天晚回城的猎户。
不时打开葫芦塞子,品一口酒。
倒让路过的行人羡慕这位先生好生悠哉。
可惜刚走进林内,距离周山还有五里的时候,酒水就饮完了。
宁郃倒晃了晃葫芦,又看了看四周。
一股无形的风渐起,天地间的五行灵气朝葫芦内归拢,混合着残留的花蜜酒香,作为酒曲发酵,一同在葫芦内酝酿。
盖上瓶口,再次摇晃一番。
一壶五行灵酒酿好了。
继续品着自酿的酒水。
宁郃发现若是自身运转水行灵气,或是自身属水行。
五行相生,木生火、火生土、土生金、金后共生为水,入口的灵酒则为冰凉。
火则炽热。
土则厚重。
木则甘甜。
金则刺痛,像是一柄柄小剑在舌尖上游走。
宁郃品着五行的各种奇妙,漫步在山野之中,望着这山清水秀的一幕,悠闲之下,心神也下意识放开。
一时间此地方圆百米的花草树木,甚至是微风,都吹拂着花草,微微向着宁郃的方向倾斜,被宁郃身上所散发的灵韵所吸引。
一花一木皆有灵。
莫说前方这高约三百三十三丈的周山。
宁郃走到山下,看向山下一处被蔓藤缠绕的破败房屋,没有上前整理,而是先向着远处的周山道:“宁某路过此地,有意在此定居些时日,感悟道法。
如若不便,宁某这就离去。”
话落。
‘轰隆隆’此处方圆百米的大地开裂少许,废旧小院里的藤蔓收拢,蜷缩回了大地。
泥土顺着墙壁蔓延,把龟裂的墙壁弥合。
短短十几息的时间,一座适宜落住的林中小院,就出现在了宁郃面前。
宁郃见此一景,笑着向周山报拳道:“周山道友,有劳了。”
隆隆—
地面轻微震动,像是周山在回礼。
宁郃笑着打开葫芦,向着周山一敬,洒下半壶灵酒。
泛着五彩色泽的奇异酒液落入地面,接触周山,就变为土色水流,融入了前方的大山。
周山感激般的嗡鸣一声,之后像是醉倒了一样,整座山都陷入了沉静。
宁郃见到周山醉倒,则是走到屋内,略微打量一番,看到这间小屋像是多年前猎户与村民歇脚的地方,里面还有些破损的陷阱器具。
宁郃走到其中一个架子前,伸出手掌,架子下方一本发霉的纸质书籍飘出,落于掌心。
灵气轻柔的荡开粘合的纸页,略微翻看两眼,上面讲的是一些趣闻杂谈。
比如王二麻子赚钱娶妻,或是吴三梦见飞头鬼。
只是里面的字体受时间消磨,许多字迹皆是半清不楚的样子。
但通过上下文,宁郃倒能琢磨出缺失的字迹。
看了几页。
宁郃轻扶过去,整本书焕然一新,却唯独没恢复文字。
这些字迹可以等闲时用笔墨填上,权当一种乐趣。
只是如今天色已晚。
宁郃也未动笔,而是躺在干净的石床上休息。
十年来的修炼生涯,宁郃依旧保持着睡觉的习惯。
因为宁郃觉得修道不是急于一时,而是顺其自然最好。
一夜无梦。
等到翌日清晨。
宁郃起床后,看了看桌上的酒葫芦,再次汇聚灵气,简单布置一个五行阵法,把葫芦灵酒放于屋内正中,让新酿的灵酒发酵。
随后宁郃看到周山还未苏醒,便带着书籍离开了院落,走了十二里,于上午来到了一处林中空地。
再向外五里,就是当时看到梁河神的地方,也是两人约定的地方。
想了想。
宁郃路过几颗茶树,摘了一些茶叶,片刻烘干。
来到官道上。
捡起几根树枝,变成一张桌子,搭起一个小棚。
旁边的泥土涌起,形成一个灶台。
宁郃把剩余的树枝填进去,手指一点,空中的火灵涌进,把树枝烘干点燃。
之后,等待温水的空隙。
宁郃坐在了桌子旁,拿出杂谈,细小的树枝变为毛笔、漆黑的石子变为墨汁。
感受着略显寒意的秋风。
宁郃泡上一杯茶水,安静的读书填字。
只是随着时间过去,在中午的时候,梁河神没来,却来了六位行脚商人。
他们看到前方有处棚子,误以为是歇脚的茶摊,也是稍微拐了一下,向着宁郃的方向行来。
但等走近。
他们看到此地就一张桌子,两个板凳,再瞧宁郃身后的灶台,看书的宁郃,却有些搞不清楚情况。
因为他们无论怎么看,都觉得这位‘小小茶摊的主人’,说是像店家,但更像是一位教书先生。
可是单纯的游玩赏景,就专门垒了一个灶台,还扎了一个棚摊,这怎么想都不太现实。
继而就由领头的行商代表着众人,进了茶摊,客气的向宁郃问道:“敢问..”
他说着,指了指灶台上的水壶,“能借些茶水吗?”
宁郃看着一路辛苦的行商,示意众人随意,“诸位客气了,自行取用便可。”
“多谢!”
行商们纷纷道谢,有的等待水开后去取水,有的拿小包袱一掂,直接干脆的坐在地上。
宁郃看到众人果真随意,也没有多言什么。
但气氛放松后,却有一人向着看书、写书的宁郃,闲聊般的问道:“店家是才起的摊吗?”
“嗯。”宁郃听着店家的新称呼,觉得有趣,也未否认,“摊子是临时起的。”
“原来这般。”询问的人哈哈一笑,看向崭新的灶台,上面还未有被烟熏的痕迹,“上个月我们经过这条官道,也没见这茶摊,原来是才起的,我说那!”
这人笑说一句,就开始轻拍赶路有些久,继而有点僵硬的小腿,没有再打扰这位店家看书。
随后,他们小声交谈中等灶台上的水开。
喝完有些清香的茶,休息了一会,就动了离开的心思。
只是他们起身以后,又看了看正在看书的店家,瞧见宁郃从头到尾没提钱字,却有些不太懂。
于是他们六人就对视一眼,按照平时路上所遇的茶摊价钱,分别从口袋里拿出钱,一共十二文,放在了桌子上,
“多谢店家。”
众人话落,也没离开的意思。
实在是那茶叶挺香的,他们害怕钱给少了,所以不敢走,以免店家误会。
宁郃看到钱,又瞧了瞧还未走的行商们,便应了店家的称呼,数也没数,就把钱财收了下来。
但让众人看来,他们却觉得这位店家好似一点都不在乎钱财。
像是他们不给,甚至给上几金,这位先生都不会有任何波动。
“奇怪..”
众人走远以后,也是路上无事,聊着刚才的那位‘奇怪店家’。
“这位店家一定是哪家里的公子!”有人信誓旦旦的说,“很可能是无聊闲来做个小生意,所以不在乎钱财。”
“不是。”有人否认,“我倒觉得这位公子哥和城县里的善人们一样,是做好事,才在路边摆摊,让路过的行人歇脚..”
“有理有理..”
众人聊着,渐渐走远。
宁郃听着众人的讨论,看了看兜里的钱财,倒觉得茶摊的想法不错。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说不定等梁河神的时候,还能赚个去县里品尝美食的钱。
积少成多,说不定还能买个大院子。
想到这里,宁郃就把目光望向不远处的林子。
片刻间树林里一些散落的树枝凝聚,向着茶摊飘来,在空中就拟好了八张桌椅,落在了近前。
同时地面的石头汇聚,变成了两口大缸,林中的露水涌入。
再按照昨日商队的板车模样,拼上一个架子车,停靠在了摊子后侧。
还有一张竖幅,上写‘自行取用,一碗两文钱’。
这模样才像是一个正经的茶摊。
宁郃起身走过去,未用术法,单纯试着推了一下车子,还挺稳当的。
而也在宁郃试完推车,又坐下继续补书的时候。
大约半个时辰过去,远处官道上又有一对打扮朴实的夫妇走来。
中年丈夫一边走,还一边向着年纪相仿的妻子道:“跟着我受苦了。昨日到城里以后,我未和你说,就把马车给辞了。回村的路上咱们只能步行了。”
“省些钱财是好的。”那位妻子摇摇头,眼睛红红道:“这次把浩儿送到城里学堂后,也不知道他是否住得惯,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再次见到浩儿。”
“先生收咱们孩子是好事。”中年说着,看到前方有一处茶摊,也小声劝道:“去那里休息片刻,咱们再接着赶路。”
妻子听话的点点头,和中年一同走到茶摊前。
他们先是瞧了瞧竖幅,再看了看宁郃,也未打扰,便自顾自的取茶、取水。
只是在休息途中。
略有些学识的中年,看到宁郃好像是在修复书籍,继而想来想去,最后忍不住的问道:“店家是在修补前朝游记?”
宁郃听到询问,看向了中年。
中年一笑道:“吴朝建朝只有十年,像是本朝人士的游记不是很多。
我见不少先生都喜欢把旧本上的前朝游记,誊写到新纸上。
前些年的时候,我有幸也随自家老师修补过一本。”
“原来如此。”宁郃向中年点头,倒得知一个消息,吴朝是新建的王朝。
“店家先忙。”中年怕打扰宁郃誊写书籍,也没有再多言语,而是细细品茶。
之后,兴许是天气好的缘故,也或许是自家孩子被先生收为弟子,让他们心里多日来悬着的石头落下。
他们休息了片刻,就感到今天的状态挺好,一杯茶的功夫就没那么乏了,甚至身子也轻松了一些。
于是,他们为了早些在天黑之前到家,就向着宁郃告辞,也拿出了四文茶钱。
宁郃收下钱财的同时,也看向了远方。
梁河神正步行从远处官道走来。
他还是一身鱼鳞甲,径直走向茶摊,像是赶路途中准备休息的军士。
夫妻二人看到一位将士走来,也不免停了一下脚步,打量了一下梁河神。
这一瞧,他们看了看梁河神,却觉得有些熟悉,但又不知道这熟悉的感觉从何而来。
可要是他们此刻去梁城外,西五十里的河神庙里一拜,望望那河神像,就知道这熟悉的感觉是什么了。
虽然河神像的样子略显夸张,但也有和梁河神的样貌有五分相像。
装束更是一模一样。
他们看了几眼,也没认出,索性不去想,便踏上了回村的路程。
同时,梁河神走进茶摊,感受到附近灵气的浅浅汇聚,又看着正在温水的宁郃,最后瞧了瞧四周的摆设,却是先笑着道:“道友这处茶摊,是一处小聚灵阵?”
“请。”宁郃拿起水壶,邀请梁河神落座,“闲来无事,就起了一个茶摊。听行商交谈,也能多知晓一些吴朝事。
作为回礼,帮行客恢复一些气力,减轻一些病灾,倒也不值一提。”
宁郃说到这里,笑道:“比不得河神施雨之功。”
“宁道友抬爱。”梁河神摇摇头,在桌子对面落座,“小神生前是梁城人士,虽然三百年来王朝更换,后辈相继逝去,但依旧是这方地界之人,怎能看得此方地界的百姓受旱灾之苦。”
梁河神言道此处,望向梁城的梁河方向,“再而言之,小神也是取之香火,行神官一事,各有所需。
但观之道友,是术法修士?
修天地灵气,不修香火?”
“嗯。”宁郃摆好茶杯,在梁河神的道谢声中,为他倒上一杯茶水,“偶然得修炼之法,踏入了术法之道。”
“道友资质卓然!”梁河神略带羡慕道:“术法一道是观悟天地,全靠自身的资质与悟性,比起香火修行,要难上太多。”
“在下倒觉得是香火一道难。”宁郃端起茶杯,向着梁河神一敬,“香火神职全凭自身功德。若无功德者,逝后连神职都入不了,又何谈修行。”
“非也非也。”梁河神爽朗一笑,“香火好是好,只要入神位,再凝聚法令,便是香火筑基,寿有千载。
香火不断,自身法力也会持续增长。
但香火若是断了,无法再续。
时间若久,则会消散于天地。
比起术法修士,我等神官受惠于香火,受限也是于香火。
唯一破局之法,便是性命修得圆满,踏入金丹大道。
届时,自身法力凝聚归一,受限也就小了许多。
香火若是断了,只会境界跌落,但能维持法体,成为闲神散修。
可是,金丹一道艰难..”
梁河神一叹,目光瞭望远方,带有追忆,“吴朝有三位筑基的术法修士,香火筑基的神官与它法筑基的妖修、鬼修等修士也有两千之数。
可是踏入金丹者,也只有吴城的大城隍。
且每逢年关,我等与一些妖修去帝都为大城隍拜年,大城隍也喜欢指点我等,不分族群。
但八年前,大城隍已辞去城隍令,离开吴朝,云游四方,寻金丹之上..”
梁河神言道此处,略有思绪的目光收回,再看向宁郃的时候,才忽然意识到自己一直看不透宁郃的境界,或者说一直下意识忽略。
再想到这位宁道友和大城隍一样远游四方。
他忽然明悟,继而起身向着宁郃一礼道:“小神愚钝,此刻才知晓宁道友是踏入金丹之道的术法大修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