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方百姓被战争搞怕了,不仅怕匪,也怕官军,一见官军到来恰似见到瘟神一般,跑的比兔子都快。
但这个乞丐却丝毫不惧官军,见李轨到来,反而加紧几步迎了上来,他的腿显然受了伤,没走几步就摔倒在地。
倒地之后他也不避让,直接朝李轨的马爬了过来。
众人正要呵斥,李轨却吃了一惊,赶忙下来,扶住那乞丐,问道:“老宋,怎么是你?”
那乞丐双手握紧李轨,潸然泪下,激动的说不出话来。
原来这乞丐不是旁人,正是李轨军中的大总管宋嘉。宋嘉是凌嵘推荐给李轨的,早年在大户人家做过管家,为人厚重,处事缜密,账头尤其熟。
李轨对他十分信任,让他主管后勤辎重。
宋嘉把家打理的井井有条,让李轨十分称心。
总攻程远志那晚,宋嘉响应李轨的号召,带着后勤人员也上了战场,然后就失踪了。
有人说他战死了,也有人说他被黄巾抓走了,还有人说他贪污公帑,数额特别巨大,怕东窗事发所以偷偷跑了。
李轨一直在找,却一直未能如愿。
宋嘉告诉李轨那晚他带着一干伙夫、壮丁去攻打程远志的营寨,起初战绩辉煌,但最后却被一个黄巾头目挟持。
“当日弟兄们担心我的安危,给了那人一匹马,那人挟持我走了一夜,天明时分才想起来杀我,我俩就在林子里厮打起来,胜负未分,恰好几个人牙子路过,就把我俩都掳了,本来是要卖到辽东去的,后因战事平息,官府到处设卡,盘查甚严,就决定把我们杀了。我因会做菜,所以留着最后杀,我就在他们的饭里加了点料,害他们拉肚子,然后翻墙逃跑,可惜慌乱中摔断了腿。
“明知主公在涿县,我却去不成,便在路边等候过往的好心人,捎带我去城里,可惜黄巾一乱,人心都坏了,处处提防,过往商旅没一个人肯捎带我。我腿又不能走,只得在地上爬行。一路乞讨到的这个小镇。
“一个月前,这里还有三百户人家,因为是商道,日子还能过得去,不想半个月前,有个叫鱼镇的人路过这里,大肆劫掠之后,放了一把大火。居民大半逃亡,只剩下三五户,没有吃的,也没水喝。”
周兴道:“老宋你这就是说谎了,你说没吃的我信,若说没水喝,这怎么可能,镇子里有的是水井,这里还有条河。”
宋嘉笑道:“井里、河里都是死人,天热,蛆虫乱爬,那水你敢喝?”
周兴道:“呃,这我可不敢。要说你也是牛叉,这里拢共也不剩几户人家,看架势还都是刚从外地流浪回来的,你哪来的吃的?”
宋嘉笑道:“也是我运气好,过去给人做管家,知道这大户人家都爱弄个密室啥的,里面藏着粮食、水啥的,讲究的是有备无患。恰好这镇中就有一户赵姓人家,有个密室,里面储存着水米,我每日去他那弄点,借他家的锅灶做饭,才能活到现在。”
李轨道:“天可怜见,做人要知恩图报,周兴,你拿点钱给人家送去。”
周兴道:“送啥呀,弄不好已经灭门了,再说那水米,也不耐久放,你不吃也会被是耗子吃掉,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心里念他的好就是了嘛。”
李轨笑骂道:“你这家伙,强词夺理,为人做事但求心安,快去。”
周兴这才起身前往。
李轨招军医仔细检查了宋嘉的伤势,摇了摇头,他这种情况,这辈子能拄拐走动都是运气,弄不好只能做轮椅了。
李轨安慰宋嘉道:“涿郡境内黄巾已经平定,可惜大哥在最后一战中捐躯了,现在我奉郭府君召唤,去他那听差。你随我一起去。”
宋嘉苦笑道:“我一个残疾人去了何益?不如让我回卧虎庄,我替你好好看守庄子,也是一条退路。”
李轨道:“不,你随我去幽州,你的才干,不应就此埋没了。”
宋嘉听了这话感动的直掉眼泪,他是个残废了,李轨非但一点不嫌弃他,还要重用他,这恩情,比山还高,比海还深,一定要报答啊。
这日路过涿郡,张飞在城外设酒迎接李轨,笑哈哈道:“你运气好,刚来就有一件大好事,我大哥,哦,军师找到了两个老相好,是塞外贩马的生意人,一个姓张,一个姓苏,一口气买了一百匹良驹,大哥吩咐了,让你先挑,看中多少拿走多少。”
李轨沉默了一下,笑道:“我去刺史府听差,要那么多马匹做什么。倒是你们马上要去驰援青州,应该多装备一些马匹,打仗还得靠骑兵啊。”
张飞听了这话,叹了口气,道:“我就知道你也信那些风言风语,直娘贼,我大哥岂会害我大哥,没有的事。”
李轨道:“你说这话,便是当我是外人了。我什么时候怀疑这个了,我此去幽州是郭府君召唤,我能不去吗。我不要马是因为刺史府不缺马,省下的马匹给你们,这不是我一片好意吗,难不成非要我把好马全部挑走你才高兴?”
这一说张飞又高兴起来,笑道:“俺就知道你没那么小气。”
说罢拎出一个沉甸甸的大包袱来,往桌上一放,咣地一声闷声。
却是一大堆金锭,银锭,珠玉,金银器皿。
“幽州不比外面,这些东西你用的着,这是军师特意吩咐给你的。”
李轨道:“军师何在,我去见见他。”
张飞道:“你来晚了,昨日已经率部投青州去了,行前特意嘱咐我留下来见你一面。老三,这一别,更不知何时再能见面。干了这杯水酒,关山万里,永做兄弟。”
李轨不禁被这深情所感动,举杯一饮而尽,已是泪流满面。
兄弟相拥,洒泪而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