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内,冠服被洇成暗红,白皙的手臂似沾了朱砂,刺目却又极其绚烂。
金红交织,钗环浴火。
青追秀气的小脸早已惨白,紧握住卫挽的那双手却不敢有分毫颤抖,生怕自己一个松懈,那利刃便更深一寸:“公子…您这是做什么啊!”
“呵,”她芙蓉美面是一片寒凉,唇线紧抿,“真是肮脏至极。”
青追咬住牙,忍住自己那如泉泪意,颤抖出声:“公子。”
美人玉指轻颤,低垂的凤眸压着汹涌浪潮,波澜之下呈现的是只有她自己才看得见的硝烟,是残垣断壁,是尸山血海,亦是她的粉身碎骨。
而这一切,皆因权力之巅那个高高在上的王。
青追眼疾手快抢过钗环,一边忍着决堤的眼泪,一边翻箱倒柜的找药箱。
她仿佛感受不到痛苦般,斜倚在轿壁,眉眼间似孤月洒金,直入寒潭深江,吐息如珠落玉盘:“赢儿近身之人,必要谨慎。”
青追呜咽:“青槐、晏和一直守在小娘子身旁,从不假手于人。”
淮武王府门庭前,正蹲着一个垂髫小儿,身着莲藕色软纱裙,手中拿着一片小树叶,拨弄地上的小虫,许是时间久了,白净的小脸逐渐出现几分焦躁,时不时抬起头张望:“槐姨姨,小姑姑什么时候回来。”
青槐素雅的颜上漾着笑,带着些哄劝:“如今秋风爽利,府前人多眼杂,小娘子不如到扶云阁里等少主。”
这孩子,便是淮武王府的嫡长孙女,卫般,生于夏日,所以她们家公子便为从女亲取表字长赢。
长嬴开序,炎上为德。
同时,隐喻常胜之意。
闻言,小儿摇了摇头,继续拨弄地上的小虫,摇着小脑袋,念念有词:“夏虫声——渐微,秋虫声——渐繁,微物……[1]”
还未念完,小儿的耳尖动了动,极快眨了下乌溜溜的桃花眼,耳廓随之又动了动。
倏然,在青槐还未反应过来之际直起了身,随手丢掉了小绿叶,向那悠悠驶入小巷的马车跑去,跑前还不忘弯下身子,用两只嫩白的小手向下一捞,抱起自己的裙延,清脆的声线回荡着整个小巷:“小姑姑!”
闻声,卫挽忙叫停了车轿,随手扯断了青追正仔细缠着的绷带,胡乱打了个结就出了马车。
她的身子还未站稳,便被扑了个满怀,丹蔲玉手落在小儿的发顶,语调里夹杂着笑意:“小阿赢。”
“小娘子耳力过人,青槐自愧不如。”青槐在卫般身后紧跟来,笑道。
卫般仰头,弯着一双桃花眼盯着卫挽,端起一副央求夸赞之色:“当然,大父与阿父镇守边塞,阿赢岂能辱没卫家门楣。”
她不禁看笑了,丹蔲玉指落在卫般的耳垂揉了揉,毫不吝啬夸赞之言:“卫家孩儿,世代骁勇。”
卫般本在小姑姑的夸赞中洋洋得意,可奈何他生来五感敏锐,轻易分辨出掩在小姑姑幽冷的丹桂香之下极其细微的血气,桃花眸悄然落于广袖之上还有些湿凉的暗红,霎那间,蹙了眉,声音带着小心翼翼:“小姑姑受伤了?”
青追收拾好马车内的药箱,掀帘而出时,就正巧听了这声询问,瞬间倒吸了一口冷气,环顾四周,见百余丈内皆无一人,才稍安心下来。
旋即,不得不咽下脱口的阻止,努力平复嗓音:“公子,此处风凉,不宜久站。”
青槐颇为诧异的看了一眼青追,旁人或许不知,但如她和晏和这般近身伺候的却知道,小娘子生来五感便比寻常人敏锐,大公子曾说,即便是营中精锐亦不及半分,所以,此言定不是孩提之言,公子当是真的玉体有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