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蒙古人,牧马和骑马是每个人都要学会的技艺,也是他们赖以生存的手段。
春日,是母马配种的时候,这样才能确保小马驹出生在来年春日,避免在寒风凛冽的冬季中夭折。
而且秋季产驹的话,马驹初生重小、成活率低、断奶重和生长发育都不如春季的马驹子。
牧马的时候,是要一直盯着的。
要是哪匹马在散步的时候低头吃草,手中的套马杆就要挥动起来,确保马匹继续散步。
每年的夏秋季都是增加马匹油膘的好日子,只有多多的积攒肥膘,才能够在寒风萧瑟当中,度过漠北草原接近半年积雪覆盖的寒冬,顺利的活到春暖花开的季节。
帖木儿知道很多相马的法子。
这样的人,在金国中原那边被称为伯乐。
而在帖木儿给他们讲述的故事中,一千五百年前的大秦帝国始祖,就是周王室的牧马人。
至于那个有着“弼马温”称号的猴子,莫日根很理解。
避马瘟嘛!
瘟疫是所有草原人都谈之色变的东西,他可以让一个健壮的男子变得形容枯槁,手无缚鸡之力,能够慢慢偷走他们的力气,将一片草原变为绝地。
即便是在帖木儿这个“腾格里使者”的眼中,瘟疫同样是唯恐避之不及的存在。
看着莫日根和黑小子们期待的眼神,帖木儿知道他们又想听故事了。
“咳咳,今日牧马,便说一声世间天马,莫日根,还记得汉朝皇帝的汗血宝马么?”
听到帖木儿询问,莫日根扬了扬手中杆子,将一匹低头吃草的马驱赶走之后才瓮声瓮气地说道:“记得,流汗是红色的马,日行千里夜行八百……”
“嗯……世间良马无数,今天要说的,是在西方。”
“有多西?乃蛮么?”
阔实鲁抽了抽鼻子,询问道。
“不,还要更西,乃蛮的西面,喀喇契丹的西面,甚至花剌子模国的西面……”
(【喀喇契丹】意为“黑契丹”,中国史书则称之为西辽,辽帝国末年契丹贵族耶律大石率领一些人西迁所建,一度成为中亚地区近百年中的绝对霸主。他依照当地习俗,自称“古儿汗“,又依中原习惯,建尊号为“天佑皇帝“,俨然成为辽帝国继承人,他于五十六岁上病故后,上庙号德宗。汉化相当严重,耶律大石本人也是契丹末代贵族中少有的进士出身,称为大石林牙。)
帖木儿笑笑,漠北草原距离阿拉伯半岛,即便是坐着大铁鸟都要四五个时辰,他不觉得这些黑小子们会知道在遥远地方发生的事情。
“哦……我会去看看的。”
阔实鲁又抽了抽鼻子,然后在莫日根和帖木儿嫌恶的眼神中用羊皮袖子擦干净了鼻涕。
然后,他发现莫日根和帖木儿的眼神更古怪了,甚至还离他远了一些。
“寻常的骏马呢,任它再神骏,凡种便是凡种,不外十八条肋骨,六条腰骨,十八条尾锥骨,如是天生战马,却就不同,出世之时,已不同凡种,所谓骨数清奇,便是如此,它滑身骨数却是为十七肋骨五腰骨十六尾锥。”
看着黑小子们纷纷下马去摸马的骨头数量,帖木儿摸了摸鼻子,并不觉得有丝毫尴尬。
他言中的天生战马,却是纯血阿拉伯马的特征。
但是这样的马,其实并不适合蒙古人。
身为马背上的民族,蒙古人自然有着自己一套牧马训马的法子。
让马匹肥而壮,放牧之时也有讲究,不能不管不顾的纵其吃水草,正常行路时,也不准它们边吃边走,
因为在辛苦赶路中吃水草,马匹虽然也会上膘,但却容易得病,看着很肥,实则都是虚膘,此时不懂牧马的人,若骑着它疾驰狂奔用于战阵,则不出三日马便会倒毙而死。
蒙古人在秋季马上油膘之时,总结出的方法是,每日带着马匹遛弯儿散步,时间从正午到傍晚,牧马人紧盯着马群,只许马匹慢行,不准马匹在遛弯儿途中吃草,遛弯儿的距离大概是每日二十里至三十里左右,至傍晚之时,马匹微微出汗,方可让马群在牧场中饱食一顿,第二天,同样的又将马匹拉出来遛弯,如此往复八九日,马匹的脂膏凝结于脊处,马腹小而坚,马臀大而壮实,吃了牧草的虚膘至此才变得坚实凝聚,蜕变为了实膘,这样的蒙古马彪悍善战,骑乘数百里,连续作战七八日,马匹仍能疾驰而气不喘,耐力惊人,即便水草不足之下马力仍不会枯竭。
而也只有这样耐力惊人,适合各种险恶环境的马匹,才能支撑蒙古人打到极西之地……
“帖木儿,族长喊你回去!”
身后远远传来的呼喊声在辽阔的草原上响起,等走得近了,帖木儿才听清楚屈出说的话。
“什么事?”
莫日根好奇地问了一句。
“有人来了,是中部草原的乞颜部族长,也速该·巴特尔……”
(巴特尔:巴图鲁,把阿秃儿,意为勇士,英雄)
“他来干什么?”
莫日根还没有发现帖木儿瞬间亮起的双眸,有些迷茫的人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