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信在此没有任何根基,能用的不过那几个乡卒、亭卒,自不会明着同卫啬夫这强龙兼地头蛇交恶,装作听不懂,颔首应道,“卫老所言甚是!”
卫啬夫对韩信的态度十分满意,举樽笑道,“来来来,诸位皆敬游徼一盏!”
卫啬夫发话,众乡党父老们这才纷纷向韩信敬酒,酒过三巡,又有数位衣着短薄,彩绣丝衣的女妓鱼贯而入,靡靡之音在厅中响起,舞蹈娱乐,和乐融融。
卫啬夫悄悄观察韩信,见他一副想看又不敢多看的样子,颇觉得好笑,这小子平日所见多是乡野粗妇,何曾见过如此肤白貌美之女,眼馋才是正常表现。
宴会一直到莫时(9点到11点)才结束,待众宾客散去,卫啬夫独留韩信下来,又叫来一名女婢,“阿信觉得此女如何?”
韩信看了一眼,五官端正,肤色白皙,中人之姿罢了,他故作不好意思回道,“很好!”
“那将她送你暖床如何?”
暖床是借口,在他身边安插眼线才是真,这老头想做什么?拿捏自己还是……?
理论上来说,乡啬夫、游徼、三老都该由本地人担任,三人一条心,秦律在这里不说形容虚设,但执行力度绝对不会像关中那般严格。
除了无法避免的兵役、徭役、赋税,一些违法之事,皆由啬夫来断,他要偏袒谁就偏袒谁,那些平头百姓如何敢说一个不字?
若觉得审判不公,秦国是允许上告的,但你首先要有钱做路费,其次要能拿到验传,最后还要承担上告失败的后果。
按照秦律,上告失败,就是罪加一等,原本可能只是剃头发罚去修城墙,最终会变成斩脚趾,削鼻子。
所以即便审判不公,穷人也不敢上告,乡一级的官员就是本地的法律,这就是王权不下乡。
秦始皇统一速度太快,中央根本没有那么多人才安排到各个地方去,而县令、县丞这些空降的官员,为了能顺利行使自己的权利,多也会和当地豪强同流合污。
洪泽乡因为特殊原因,空降了一个外乡人来当游徼,啬夫和三老会试着拉拢,拉拢不成,必会想办法把这人除了。
只有保持三人统一阵线,他们方能为所欲为,为非作歹!
如果这二人只是想让韩信装聋作哑,只要不惹到他,韩信倒是无所谓,天下哪里都有不公之事,别说现在的他根本管不来,就算他是皇帝,也不可能保证处处公正。
不过,想在他身边安插眼线,这是不可能的。
韩信故作纠结,“卫老盛情,信本不该拒绝,只是……我上次押送人犯去沛县,结了一门亲事,此次我那未婚妻也跟着来淮阴,不日即要举办婚礼,我那妻家亦是沛县豪族,大舅兄也来了,这时候我带回一个侍妾,怕是不太好……”
卫啬夫想起韩信第一日来洪泽乡时,是跟着几辆车,原以为是他封爵购置的家当,没想到竟然是未婚妻?
此子本事着实不小啊,押解个人犯还能捡个豪族女子回来。
不过韩信长得仪表堂堂,又一次连升三爵,前途无量,得豪贵看中,倒也勉强说得过去。
“既如此,老夫便不给你添堵了,此事日后再说,成亲之时有什么需要,尽可跟老夫开口,莫要客气!”
韩信拱手,“多谢,那信便不客气了,近日确有一事想请卫老帮忙。”
“但说无妨!”卫啬夫豪气道。
有所求才有人情利益纠葛,关系才能更加亲密。
韩信道,“我那妻非本地人,出嫁前日不好住在夫家,可否借处院子暂做新妇娘家?”
卫啬夫笑道,“这有何难,老夫在乡中有一处闲置院落,便借与新妇成亲之用。”
“感激不尽,卫老日后若有需要尽管开口,只要能做到,信义不容辞!”
这话说得卫啬夫心情大悦,他哈哈笑道,“好好好,阿信是个聪明人,老夫就喜欢聪明人,成亲一事包在老夫身上,必给伱办得妥妥帖帖。”
韩信再次道谢,二人算是站在同一阵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