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雨，适合发生在丛林、山间、田野，滋润植物，孕育生命；落在城市里，只会带来下水道弥漫的腥臭，和狼狈的行人。

晦暗狭窄的巷道中，连一盏路灯也没有，只有穿过建筑的微弱月光，艰难地照在地面上，给侥幸的路人不致踩水的提醒。

哒，哒，哒。

桑杞将宽松的卫衣帽子扣在头上，整个人缩进了卫衣里，长长乌黑的直发挂在帽口，软塌塌地趴在胸前，难掩瘦小纤薄的身型。

哒，哒，哒。

她丝毫没有在意巷子里的积水，随心所欲地走在夜色中。裤脚已经沾上泥泞的水渍，也没有像柔弱可欺的小女生那样踌躇，又或拎起自己的裤腿，小心翼翼向前。

休说是区区雨后积水，就算金星融成硫酸做的海，再混上液体做的太阳，桑杞应该也会一样的步伐走在其中。

她只是不在乎。

不在乎脏，不在乎潮，也不在乎黑暗或者疼痛。

“终于蹲到你了。”男人将指尖的烟头再送到嘴边，狠狠嘬了一大口，旋即在身边爬着苔藓的潮湿砖墙上按灭了烟。

他站直身子，悠长的巷子里，挡住了桑杞面前从巷口透进来的光，留下高大的黑色身影。

“我跟人打听到，听说你可以卖……？”

桑杞也不畏惧，任由那男人迎面挡住了她的去路，透亮乌黑的瞳孔像黑夜中忽明忽暗的星星，炯炯直视着面前的人，透亮，澄净。

“嗯。”

听到桑杞肯定的回答，那男人微微躬起身子，已没有刚刚一副此路是我开，要想此路过留下买路财的架势。他向桑杞微微靠近了些，压低了声音，

“这里不太方便，可以借一步说话吗？”

“不必了，我刚做完一单生意。比较累，应该至少两个月不会再接单，先生请回吧。”

“什么？两个月都不接单了？！”那男人的语气明显有些着急，伸手就想握住桑杞瘦削的肩膀。

桑杞熟练地斜过身子，抬起一只胳膊便挡下了男人正做靠近动作的手。虽说动作抗拒得斩钉截铁，语气上，却还是温柔亲切。

在这世界上千难万阻地摸爬滚打二十年，她早已习惯了一切恶劣恣睢的态度，也将褎如充耳、付诸一笑的技能修炼地炉火纯青。

毕竟，自己从事的也算是某种意义上的“服务业”。

服务留一线，生意好相见嘛。

桑杞笑了笑，将男人的手齐腕拦下，绵言细语起来。

“先生，我干这行很多年了，您能找到我，肯定也是有老客户介绍来的，您迫切的心情我也能理解，只不过……我刚做完一单，状态多少不是最佳……”

“不是最佳状态下，给您提供的服务难免质量会有下降嘛。”

“我也是为您考虑。方便的话，您可以提前告诉我，您需要什么样的服务，我也可以早早做些准备～”

男人在桑杞柔而不犯的语气下，慢慢冷静了下来，方才后退了两步，跟桑杞之间隔出了“安全距离”。

“我……我想要个孩子……”

漆黑的巷子里，随着与男人之间距离的隔开，巷口的光亮又微弱地透进桑杞周身。

“孩子？你是指？”

“没错，我想要个孩子！桑小姐，现在，只有你能帮我了。”

桑杞嘴上不言，心里却已经有了打算。这种一次性的生意，她一般是不会接的，更何况，这已经不是普通的一单“生意”，牵扯进一个新的生命进来，哪能那么草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