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娘娘,李顺容是不是那个做糕点很好吃的娘子?”
当‘李顺容’三个字一出,殿内凡是知晓内情的人,顿时吓得连大气都不敢喘。
这个名字是宫内的禁忌,因为李顺容是官家的生母。
‘夭寿了!’
一旁,雷允恭眼前一暗,差点当场昏倒,自己是知情人,又是官家身前的近侍。
太后会不会怀疑,是他泄的密?
一想到这种可能,雷允恭只觉万念俱灰。
“对。”
不管别人面色如何,刘娥却是面不改色,微微点头。
“你爹爹生前就很喜欢吃李娘子做的糕点,想必是念起她了。”
随后,刘娥话锋一转。
“对了,你爹爹还有什么嘱咐吗?”
赵祯想了想,恍然道:“是还有一件事,大娘娘,苏、湖、秀三州,是不是闹了水灾?”
“是的。”
刘娥点了点头,苏州地处长江、东海和太湖的交汇之处,且地势平坦低洼,河流湖泊众多,素有水乡泽国之称。
虽然朝廷重视兴修水利,但若是雨水量太大,依然有水患之危。
正月,秀州上报积水成灾,二月,苏、湖二地亦是上言,水灾坏民田之事。
“爹爹说,应该派人去治水,爹爹还推荐了两个人,一个是江淮发运副使兼知泰州张纶,另外一个是泰州西溪盐仓监范仲淹。”
嗯?
听到这两个名字,尤其是范仲淹的名字,刘娥不由眉头一皱。
虽然她已然掌权数年,但大宋太大了,天下十八路,两百多个州府,官员何其多也。
像张纶这样的地方大员,她多少还能有点印象,可像范仲淹这等选人(低级文官),她连听到没听过。
她都没听过,官家又从何处知晓此人?
‘难道真是先帝托梦?’
此时,刘娥不禁怀疑起自己先前的判断。
或许,不是旁人告密?
可先帝为什么不给自己托梦呢?
想到这里,刘娥心中一黯,也是,先帝又怎会托梦给她呢?
到底是女强人,很快,刘娥就舍弃了儿女情长,转而看了一眼身旁的老宦官。
“蓝都知,这二人,你可有印象?”
刘娥口中的蓝都知,乃是入内内侍省都知蓝继宗,此人本是南汉皇帝刘鋹宫内的小宦官,十二岁随刘鋹入宋,进入北宋宫廷任职。
历经太祖、太宗、真宗三朝,深得太宗、真宗的信任,他有一个特别的本事,记忆力超群,凡是经手看过的文书,只一遍就能记下大半。
先帝故去,刘娥也很喜欢他,带着他,相当于随身带了一座藏书馆,谁不喜欢?
蓝继宗上前一步,恭恭敬敬的朝着刘娥和赵祯分别行了一礼,而后语气平静的答道。
“回娘娘,张纶,颍州汝阴人,少时举进士不中,荫补入仕,初补三班奉职,再迁右班殿直,从雷有终讨蜀有功,迁右侍禁、庆州兵马监。
后,历任益州、彭州、简州都巡检使,荆湖提点刑狱,提点开封府界县镇公事。
其后,又先后出使灵夏、契丹,迁辰州巡检安抚使,天禧五年(1021),迁江淮发运副使兼知泰州。”
刘娥微微点头,稍作评价。
“虽出身不佳,但却是一名干吏。”
“另一人?”
蓝继宗躬着身子,面带歉意道。
“请娘娘,容臣细想片刻。”
“嗯。”
刘娥淡淡点头,一介选人,蓝继宗一时半会想不起来也正常。
少顷,蓝继宗再次躬身请答。
“禀娘娘,臣想起一人,不知是不是先帝嘱托中的那位范仲淹。
臣记忆中的范仲淹,乃是大中祥符八年(1015)蔡齐榜,乙科及第,此人原名朱说,幼时失怙(hu四声),母谢氏贫无所依,携子改嫁至淄州长山朱氏。
朱说进士及第后,重新恢复本姓,姓范,名仲淹。”
另一边,赵祯面露惊诧的看着蓝继宗。
这人的记性,当真变态!
蓝继宗估计是在哪里看过范仲淹的家状。
毕竟,此时的范仲淹尚未发迹,似蓝继宗这等大宦官,根本不会关注范仲淹这等小人物。
并且,蓝继宗应是天禧五年(1021)之前看到的。
因为范仲淹是天禧五年调任泰州西溪的,如果是最近看过,蓝继宗不会不知道这一点。
“蓝都知,此事且先记下。”
吩咐完,刘娥若有所思的看了小皇帝一眼,同时,眼中隐晦的闪过一缕期盼。
“还有吗?”
赵祯踌躇片刻,用不确定的语气回道。
“要不,我再问问?”
此话一出,偌大的宫殿瞬间静谧无声,连呼吸声都低不可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