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致远看着渐渐熄灭的火光,嘴角微勾,面上是势在必得的神色。
第二日,早朝之后,各级官员陆陆续续出了奉天殿,户部尚书陈启泰正与工部尚书走在最后,两人正说着今日早朝时廷议的汛期防控诸多事要,刚下了汉白玉石阶,便听到身后有人在叫自己。
“陈尚书请留步。”
陈启泰闻声回头,见是荣国公,便与工部尚书告别了几句,便在石阶下等着方致远。
方致远下了石阶,陈启泰与他见礼,不卑不亢地道:“荣国公若是要询问军饷的事,今次的预算还在兵部尚书那里,并未到户部。”
朝中谁人不知兵部尚书是他方致远的人,军饷多少还不是他说了算,兵部尚书的预算奏书还在他的书案上放着了。
偏这个油盐不进的陈启泰老是和他对着干!
他眼底闪过一丝冷厉,面上却不显,只是浅笑道:“并不是为此事,听说陈尚书还有一子并未成婚,不知可有婚配?”
陈启泰抬眼看向他,见他面上带着浅笑,也不知这只老狐狸在算计什么,便答道:“幼子资质鄙陋,至今未有婚配,不知荣国公为何有此一问?”
要是他没记错,荣国公膝下并无子女,他也不怕他算计自己儿子的婚事。
方致远双手拢在袖中,仍是笑着轻声道:“你户部尚书的儿子怎会鄙陋,他不是有个钱庄吗,叫什么来着?我这记性,好像是叫通宝钱庄对吧,那可是在整个魏国都有分号的,这么厉害的儿子,怎么能说鄙陋了。”
这老狐狸原来在这里等着他了,哼,那也看他接不接招。
陈启泰面上一冷,便梗着脖子大声嚷嚷道;“荣国公,在下幼子虽顽劣,但也不至于与商人逐利,您这话里话外是在说我陈家不尊朝廷法度?哼,不就是为了军需嘛,那也得是陛下来定夺,在下可无权置喙,若是荣国公还是不依不饶,我们到陛下面前去分说明白!”
陈启泰在这里一嚷嚷,引得还没有走远的百官纷纷回头侧目,渐渐有了议论之声。
按理说殿前争吵可是会被殿前司的守将给驱逐的,但现在都纷纷装聋作哑。
没办法,户部尚书隔三差五便会因银钱的事与人在殿前争执,他们都习惯了,反正是个我错了,但下次我还敢的主,陛下都没说什么,他们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方致远被他这一出给堵住了话头,人还没反应过来,陈启泰便手一抬,告辞而去。
看着远去的陈启泰,方致远眼微垂,眼底尽是阴狠之色,随后拢着手,也离开了石阶处。
陈启泰坐着轿子晃晃悠悠回了陈府,便冷着张脸,让管家去把三少爷叫来书房。
他到了书房片刻,管家便来回话,说前些时日三少爷已经顺着运河南下游玩去了。
闻言,坐在书案前的陈启泰胡子都气得翘了翘,这小子能不能让他少操点心!
稍稍稳了稳心绪,陈启泰想了想刚才方致远说的话,他不可能无缘无故跟他说这些,那小子为陛下做事是放在明面上的事,通宝钱庄相当于是他在帮陛下管着,他今天提这一出,肯定有什么问题!
他略想了想,便提笔写了封信,交给管家,让他尽快把信传到三少爷的手上。
扬州渐渐有了些夏日的暑热,码头上挥汗如雨的工人正卸着货,好在东家是个心善的,给每个人都备了解暑的汤水。
秦战手里抬着两碗绿豆汤,稳稳地上了船。
甲板上方书怀与一锦衣公子相对而坐,秦战将两碗汤水放在二人面前。
锦衣公子陈凤翎,一手拿着折扇轻扇着,一手端起绿豆汤喝了一大口,汤水冰凉甚是解暑,大呼了声痛快,却见方书怀慢条斯理地抬起碗,慢慢喝着。
他嘿嘿笑了两声,“这汤水不错吧,又便宜又解暑,还能让工人们感激你,这干活都能卖力几分。”
看他一副求表扬的神情,他也不吝给了个大大的笑给他,随后示意秦战将刚收到的信递给他。
这小子是掉到钱眼里了,看他看了他老子的信还能不能笑的出口。
果然,陈凤翎一打开信便看见是自家老爹的字,开篇就把他骂了一通,他挤眉弄眼的看完了第一张,翻到第二张时脸色一变,瞬间正经了起来。
看完后,猛地站了起来,挥舞着手里的信,“我的婚事关他荣国公什么事啊?”
方书怀嘴角抽了抽,这小子会不会看重点。
“你要是觉得我是来跟你商量你的婚事的,那你请便,我先回去了。”
方书怀放下手中的碗,便打算起身下船。
陈凤翎赶紧将人拦下,又把放下的碗放到了方书怀的手里,示意他继续喝。
“按他的意思,是想动通宝钱庄,还是想动你?”
“最近钱庄可有什么异动?”方书怀沉吟了片刻道。
方致远做事就像他行军作战一样,喜欢迂回,通宝钱庄估计不是他的目的。
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这事跟肖铎有关。
但是他们之间有什么联系了?
“钱庄最近除了在边防军那一块用的多些,倒没什么大事,资金流转也没有问题,也没有挤兑的现象。”
陈凤翎一条条分析下来,确实也没有发现什么问题。
“前段时日,他把肖铎送到了我手里。”
陈凤翎一惊,侧头看他,见他表情讳莫如深,便试探着问道:“你杀了他?”
方书怀瞥了他一眼,冷哼一声,“我不能杀吗?”
陈凤翎一噎,有时候在他面前,他总会忘记这个外表谦恭无害的书生,其实是个冷漠狠厉的帝王。
但听他这一说,陈凤翎松了一口气,他要是真把人杀了,只会回他两个字,杀了。
方书怀见他那表情,便嘲讽一笑。
陈凤翎见他眼底明显的讥讽之色,也不再这上头多言,又继续说着钱庄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