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半夜时分，万籁俱寂中忽然传来一阵轻微而凌乱的脚步声。赵胜这几年都生活在军营之中，养成了敏锐、浅眠的习惯，一有风吹草动立刻就惊醒了。

她合衣起床，将窗户拉开一条缝朝外看。

外面一片漆黑，只有天际线微微泛白，距离天亮估计还要两个时辰。

赵胜眼前的这扇窗对着一座高山，白天看时，那山光秃秃的，一棵树也没有，大约只长了些杂草。此时在远方微微发白的光线下，这座山就像将天空掏开了一个黑色的大窟窿，不知为何时而还闪出两个光点。

嗯？赵胜聚精会神看着，发现时隐时现的光点实则很有规律，并且越来越多，连成了一串。

她恍然大悟，意识到那不是光点，而是燃烧着的火把，那是一个长长的队伍点着火把在夜行。

看移动的方向，不是出祕关，而像是朝祕关的方向走来。什么人会在这个时间点直奔祕关？没等她细想，绿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公主？”

赵胜转过身来，一手掩了窗。

绿玉将搭在身上的毯子简单叠了放起来，又去点灯。她点了一盏小的，微弱的光朦胧的点亮了黑黝黝的房间。

另一张长椅上的红香盖着披风，歪头睡得正沉。赵胜轻轻在桌前坐下，跟绿玉说，“你倒是睡得很浅。”

“我这两日心惊胆战，一直睡不着。”绿玉说着，拿了一件袍子给赵胜披上，又给她倒了一杯水，只是这一夜一直无人搭理她们，水早凉了，只能将就着喝。

等水倒好了，赵胜捏着瓷杯把玩，“先前红香又哭又嚷的，怕把命丢在北威了，难道你也是怕这个？”

“我…不是。”绿玉站在一边，她的半边脸隐在阴影中。

“那你还心惊胆战什么？”

“我是怕我们最后去不了万丘，回到兴朝还是会被皇上处死。”

赵胜愣了两秒，朝绿玉笑了笑，宽慰她，“你放心吧，皇兄不是那样的人，也不是因为你们的缘故才会变成这样。”说着顺手拍了拍绿玉的肩膀，让她安心。

天蒙蒙亮时房门响了，士卒去了锁打开门，一个十五六岁的小丫头立在门外，这一次还算恭敬，“公主，齐先生让奴婢一早来伺候着，请跟我来。”

赵胜简单整理了一下，跟着丫头出了房门，红香、绿玉紧随其后。出门走了几步，又过了两道门，才进了主院落。

这里是一个大院子，昨晚住的那一间只是一个小角落，小丫头领了她们直接进了一侧的大厅，比起外面的荒凉和残破，这屋子里布置得豪华异常，赵胜觉得，甚至比南王府的花厅还要华贵些。

这时，二楼传来两声莺语，两个女子扶着栏杆朝下探出头来，看到赵胜，其中一个笑逐颜开，“咦？怎么来了个公子？”

赵胜低头打量了下自己，也不怪别人误会，她习惯束发，为了行动利落些，衣着也多是简单的短衫或长袍，初遇的人将她看作男子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小丫头朝两人行礼，一个胳膊上缠着纱的女人问，“你们这是做什么呢？”

小丫头埋头，“回禀夫人，齐先生吩咐将公主尽早收拾妥当了，午时队伍就要出发去万康。”

倚在栏杆上的两个女人沿着阶梯慢慢走下来，靠近赵胜时，其中一个脚下一崴，直直朝赵胜怀里靠。

赵胜伸手接住她，“夫人，没事吧？”

那个崴脚的女人从她身上离开，悻悻然，“可惜真是个公主。”

红香气得鼓腮帮子，“你怎么说话的？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占我们公主便宜！”

那个女人嘻嘻一笑，满不在乎，“什么公主？也就是客气喊一声，我们将军说了，这回抓回来的，都是南兴的俘虏。”

红香劈手就要打，赵胜将她抓住了，示意小丫头带路，“既然午时就要走，还不赶紧做正事。”

小丫头战战兢兢看了看赵胜，垂着头在前面带路，将三人领到一间内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