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胜回到南王府的时候,越挚已经在王府门口候着了。越挚是南王身边第一近卫,神出鬼没,一般不会出现在王府大门,更不会在这里候着迎接她。
这是父王给她的信号,赵胜翻身下马的动作略微有些迟缓,她心里知道,事情已经定了。
“王爷让公主先去惠夫人那里用膳。”越挚也曾是赵胜的老师,极其善用短刀,教授过她一段时间的武艺,一个动作会让她反复练一个下午,千遍万遍的练习,严苛又不苟言笑的越挚让赵胜十分畏惧。但此时,或许是知道自己离府在即,重新打量起这位老师来,赵胜对他竟然生出几丝留恋来。
她朝越挚行了个师礼,然后直奔西苑,“我先去见父王。”
西苑很静,平日里这里穿梭来往的随从都不见了踪影,看来赵韧特地嘱咐过,今天这里不留下人。
赵胜走进西苑书房的时候,赵韧正在练字,就像以往他们无数次在这里见面时那样,赵胜总是要专心的在一旁等一会,等待父王写完一幅字或者读完那卷书,再上前答话。今天也一样,赵胜立在一边等待,目不转睛地看着一列列字跃然纸上。
赵韧的字一向圆润流畅且跌宕遒丽,但今天却字字下笔风雷,快且急,收尾的一笔顿了又顿,微微颤抖,在纸上弯出一个难看的弧度。赵韧有些松懈,他的肩膀垮塌下来,笔被他掷向纸面,晕染开一片墨迹。
赵韧怔怔低头看着桌面良久,天色暗下来,昏暗的光线把南王笼在阴影里,让他显得格外苍老。
看着这个熟悉的身影,赵胜眼睛酸涩,她出声安慰父亲,“我已经知道了。希望父王不必伤心,女儿知道,为了大兴,总会有这样的一天。”
赵韧将纸收起来拢成团丢在一边,长叹一口气,“我只恨你两个哥哥不争气。”
赵胜笑着说,“哥哥听了又该不高兴了,我此行去后,假以时日或许还要倚仗两位哥哥。”
赵韧没有答话,他走到书房的一幅画前,画上船只交错,一群兵士正在激战。他看了一会又回过头看自己的女儿,骄傲之色溢于言表,“二十多年了,当时生下你时,正好我朝在饶河大胜北威,北威折损船只两千,兵卒六万,大胜北威的捷报和你出生的消息同时传来,当时父皇尚在位,他极高兴,给你赐名‘胜’,希望我大兴朝无往不胜,无坚不摧。他封你‘北宁公主’,也是希望从你出生之日起,北方能逐渐安定,最终天下归一。”
“你一出生就被刻上了兴朝历史的烙痕。你小的时候,对什么都兴趣缺缺,唯独喜欢跟着你二哥舞刀弄枪,他练了几年弃了,倒是你不知怎么地练了出来。后来皇上高兴,让你带兵平定西南,结果打了胜仗。唉!那时早该知道,你被加封圣武公主,迟迟又不让你成婚的时候……这一天迟早会来的。”
赵胜不说话,静静听着,最后一丝夕阳正好投在她身上,柔柔的笼罩住她。
“算了,我只愿,你以后不要怨父王。”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父女二人之间相处更像是父子,突然而至的温情让他们都有些无所适从。
赵韧回头看向他的女儿,斜晖脉脉中她目光认真而关切,一阵愧疚之情突然翻涌上来,他既要她像一个男儿一样守卫南歇和大兴;又要她做回女儿远嫁他国,让她成为大兴完成统一大业的一块垫脚石。
“万丘的迎亲队已经出发了,日夜兼程也就二十天的时间,按照大兴旧历,和亲公主都是一率从皇城出发,皇上也希望你尽快到下绕。”赵韧坐了下来,看着立在一边的女儿良久,“给我倒一杯茶吧。”
赵胜走上前,斟了一杯茶,她大半时间双手握的都是些刀枪,正经八百倒起茶来,倒有些生涩。
赵韧接过茶喝了一口,问她,“你还有什么要说的没有?”
“我只将西岭军托付给父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