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6年的元旦夜,没有喧嚣,也没有通宵达旦的狂欢。
人们都守着独属于这个时代的宁静,大家的心,都还没有浮躁起来。
邓凤姐在这一夜睡得并不好,翻来覆去在炕上烙烧饼。
她想睡,却总也睡不着。
她的年龄比剧组其他演员要稍稍大几岁,想的也更多一些。事业,家庭,今后何去何从?
想想此刻外面的万家灯火,邓凤姐的心里竟然涌起一团孤寂:
这偌大的城市,又有哪一盏灯火是属于她的呢?
睡不着的另外一个原因,则是她似乎总感觉到一些奇奇怪怪的声音。
以至于到了后来,她也感觉身上一阵阵燥热难耐,心里忍不住埋怨起来。
乐韵你個死丫头,下次说什么也不陪你来啦!
第二天,太阳照常升起。
晨光透过窗帘,照进屋里。
黄钟睁开眼睛,望着枕边散着一头乌黑的秀发,乐姑娘依旧酣睡。
这个热情似火的姑娘,此刻却安宁得犹如赤子。
黄钟的手指轻轻从她的脸庞拂过,心里感慨着人生际遇,果然奇妙:原本两根平行的命运线,却有了交织,也就多了几丝羁绊。
不过黄钟知道,他该起来了,家里的小棉袄每天都可精神了,要是早上起来看到这一幕,还真不好解释,总不能说,乐姑娘生病了,他给人家打针吧?
等他穿好衣服去烧炉子,乐姑娘也醒了。
想想昨晚的疯狂,姑娘脸上立刻开始发烧,不过她很快就重新坚定信念:这是自己的选择,当然不后悔。
可是掀了被子之后,乐姑娘就慌了:她有点晕血。
“邓姐,邓姐,你过来一下呀!”
乐姑娘只能向邓凤姐求助,毕竟人家有经验嘛。
邓凤姐也早就醒了,怏怏地躺着,没什么精神,听到乐韵的叫声比较急切,便连忙穿衣服过去查看。
等瞧见乐韵这副模样,邓凤姐是又气又笑,伸手戳戳乐韵的脑门:“我就是给你当老妈子的命!”
“姐,谁叫你是我姐了呢。”乐韵抱着她的胳膊撒娇。
“真是欠你的。”邓凤姐嘴里唠叨着,心里却也直扑腾,暗暗决定,吃完早饭,赶紧回剧组。
乐韵当然也不能继续留在这儿,跟着邓凤姐一起回组。
黄钟把她们送上公交车,还给她们塞了两大包花生瓜子,分给剧组其他人。
等两位女同志上了车,黄钟在车下笑着挥手:“等剧组放假就常来。”
嗯,乐韵使劲点点头,目光隐隐有些期待。
哼,邓凤姐却翻了个白眼:谁来谁是小巴狗。
再望望乐韵那张年轻俏丽的面庞,邓凤姐心里忽然涌起一丝羡慕。
黄钟回来在路过报亭的时候,特意买了一份首都青年报。
翻了翻,果然自己关于流行音乐的探讨已经见诸报端。
至于会不会产生一定的影响力,黄钟目前还无法判断。
走到胡同口,老远就瞧见路边站着一个彪形大汉,头上扣着狗皮帽子,身上裹着一件绿大衣,瞧身影有点眼熟。
黄钟正愣神的工夫,有街坊骑着自行车出来上班,被大汉拽住车把:“大哥,这里是烟袋锅子胡同不?”
那街坊被吓了一跳,自行车乱晃,眼瞅着要倒,却被大汉连人带车,稳稳摁住:“俺找人,黄钟在这住不?”
“找黄老师啊,你是他什么人?”街坊嘴里还问呢。
黄钟则一溜小跑过来:“猛子,你啥时候来的!”
“姐夫!”
丁猛瞧见黄钟,立刻撒开那名街坊,直接给黄钟来了个熊抱,“姐夫,这首都还真大,俺找了好几天,总算是找到你啦!”
黄钟被抡了好几圈,好不容易双脚落地,挥手和那名街坊打了个招呼,然后就拉着丁猛回家。
一问才知道,丁猛也没记清楚地址,就记住“烟袋”俩字,难怪找好几天呢。
“姐夫,俺都快饿晕了,两天水米没打牙。”
丁猛嘴里嚷嚷着,听着这大嗓门,贼拉有底气,不像饿两天的样子。
“俺听你和丁丁说,首都赚钱容易,就跟捡钱似的,俺就来了,结果根本不是这回事,俺都差点要饭啦。”
丁猛这几天的日子很不好过,第一次步入社会,就遭到一番毒打。
我啥时候这么说过?黄钟眉头一挑,难道是丁丁跟她舅舅这么说的?
其实还是因为黄钟上次回去办户口,给丁猛造成的错觉,以为大城市赚钱容易。
他却不知道这需要前置条件:要有本事,才能赚到钱。
到了家门口,黄丁丁正跟几个小朋友在那堆雪人呢,这年月的京城,冬天的雪也特别大。
“丁丁!”丁猛大吼一声,差点把雪人给震倒。
“舅舅!”黄丁丁把手里的小铲子一扔,然后就猛扑过来。
被丁猛抱在怀里之后,小丫头立刻就哭花了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