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迷迷糊糊间,顾长生听见有人搬什么重物。
片刻后,那些人又来到附近,似乎在谈论自己:
“这个,死了没?”
“都几天没有动静了,没死也快断气了,把他丢进蛇窟吧!”
“好!”
然后。
右腿动弹,好像被人拿了起来。
顾长生艰难的睁开眼睛,就见到面前站着一高一矮。
高的廋,矮的胖。
其中那个矮胖子,正拖着自己的腿,朝向前方走去。
不远处还有两座独轮车,不大的车板上已经堆满了尸体,这些尸体大多残缺不全,甚至还有不少在沥着血,沥下的血积蓄成了小小的血洼……
接着。
后背被地面磨破皮时,火辣辣的的痛楚传来,让顾长生从惊悚中挣扎回过神来:
“我还活着!”
一开口,沙哑、干枯的声音,倒是把顾长生自己都吓了一跳。
“哦?”
呼声中,胖子诧异的回过头来,倒是停了下来,放开了手。
他满眼审视,“你还能站起来吗?”
“能!”
顾长生只觉得自己好似高烧了三天三夜一般,手脚都好像不是自己的了,看着满车的尸首,他试了几次,这才扶着墙,强撑着站了起来。
“还真站起来了,那就回去吧。”
看着双腿都好似在打摆子的顾长生,胖子忽然笑着说了一句,然后,竟然真的不再管顾长生,推起一辆装满尸体的独轮车走了。
旁边的高个子,回过神来,赶紧推着车追了上去。
“叶师兄,看他样子也支撑不了几天了,留着浪费粮食干什么?”
“最近死的人太多了,师父会头疼的,若能撑下去,下次再送他去一趟锁龙井便是……”
“咦,他不动了,是不是死了?”
“是吗?”
吱呀吱呀的车轴声中,还伴随着俩人的谈话声。
忽然。
瘦高个,回望一眼,停了下来。
矮胖子也扭头看来。
在俩人注视中,顾长生浑身发毛,咬着后槽牙,拖着虚弱的身躯,一步一步,凭借着身躯残留的记忆,穿过一间间供奉着不同佛像的禅房,这些佛像唯一相同的是神情肃穆,布满尘埃,结满蛛网。
最终来到一间半掩的僧舍前。
推开门,夹杂着各种臭气、酸腐味的气味迎面扑来。
原本闹哄哄的,几乎要将人脑吵炸的声音,随着大门推开,戛然而止。
霎那间。
百余双眼睛,齐齐看来。
有审视、有疑惑、有诧异、有惊悚……
那一张张,不同的面孔,不同的眸子,仿佛如同地狱中食人的恶鬼。
顶着这让人毛骨悚然的目光,顾长生来到自己的床位前,再也支撑不住,轰然摔倒。
“这究竟是哪?”
这是顾长生最后一个念头。
……
在昏迷中。
顾长生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好长好长的梦。
在梦里,他是清水城的一位孤儿,父母因妖邪而死。
他自小吃百家饭长大,听的是清水上仙庇佑世人的故事。三个月前,忽的听闻清水上仙的十三位弟子之一的徐虎,广开门户,招收弟子,便义无反顾的赶来了。
为的是有朝一日,学成归来,斩尽妖邪。
怀揣希望和紧张。
和其他人一样,顾长生来到了徐虎的洞府。
虽身为‘道门’,但徐虎所居之地,却是清水城中,一座废弃已久的古刹。
在这里,顾长生领到了一部功法,可足足修炼了两个来月,依旧没有产生半点气感,最终被送到了僧舍来。就在梦中的他,还没有放弃时,忽然便被先前遇到的那位矮胖子所抽中。
虽说是要采药,可结果却被送到了一座凉亭前。
凉亭内,悬挂着一口老旧的破钟。破钟下,还有一座水井。
枯井,六角。
深不见底,井沿边上,刻着无数古老的梵文。
据说此井名为锁龙井。
虽名为锁龙,但据说,井内却是关押妖邪、魔头、鬼魅之处,而这里就是此次采药的位置。
然后,他就被送了下去。
在那里。
他见到一座巨大的地宫,地宫内堆积着无数尸骸,有妖邪、有诡物,但更多的却是和他一样,被送下来的采药人的尸体。
显然。
他绝非第一批。
外围的草药,早已经被采光。
心揣惊悚的他,只能越走越远,穿梭过一座又一座地宫的大殿,不知道寻觅了多少地点。
最终在一具只剩下上半截的尸骨手中,得到了一株生有黑色枯萎果实的不知名草药,虽然活着回来了,但却似乎沾染了邪气,连着几天做噩梦,在最后的一次噩梦里再也没能醒来。
最终被僧舍内的其他的人丢到了后院。
然后。
耳边再次响起矮胖子那句话:
“这个,死了没?”
顾长生猛然一坐而起。
偌大的僧舍中,充斥着刺鼻的臭气,阵阵喧哗。
但。
这常人难以忍耐的环境,却让顾长生不由得松了一口气,莫名的安心了下来。
自己还活着。
“何至于此!”
顾长生长长叹了口气。
他明白,自己穿越了。
方才的梦境,是原主的一生。
同时也让他明白,修仙世界,绝非想象中的那么完美。
仙人高高在上,视凡人如草芥。
一如凡人坐视蝼蚁。
……
“棒棒棒!”
“吃晚饭了!”
忽然一阵敲击声,粗暴的打断顾长生的思绪。
抬起头来,就瞧见两位精壮的力士,抬着一桶稀粥、一筐馒头走进了僧舍。而原本还在喧闹的众人,不约而同的站起身,拿着碗筷,排成长龙,来到吃食面前。
“先填饱肚子再说吧!”
耐不住饥饿的顾长生,也挪着步子站在了队伍后。
等轮到他时,只有半碗,见不到几粒米的稀粥。
显然。
不止是仙凡有别。
便是在这僧舍中的百来位凡人,也有区别。他先前瞧的分明,排在前面的几人,端着满满的饭碗,以及三个白面馒头。
“幸好,馒头还够数……”
这般自我安慰着,顾长生喝了一口稀粥,好似被刀拉过的嗓子顿时清爽不少。
不过,腹中越发的饥饿。
就在他转身时,一只枯瘦的大手,直接从他的眼皮底下,顺势抓走了那馒头。那手的主人,是个瘦削的中年男子,张着一口黄牙,正咧着嘴笑道:
“半死的人,吃什么东西,实在是浪费……”
说着,就要转身。
显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