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簟伺候水烟换下衣裳,褪去小衣时,摸到里头沾上的潮意,她有些忍不住了,红了眼眶:“婢子来得迟了,叫您受了这等子腌臜罪。”
水烟眼睫颤了颤,此时她心里也是不好受,接过帕子擦了一通,抚上玉簟的手,试图安慰:“你做得很好,这都过去了,便没事儿了。”
言罢,她望着帕子上头的血迹,皱了皱眉,这血是苏泓的。随之心下便是松了松,好在自个儿没破皮,只脚扭伤了,回去还算瞒得过。
“你那会儿可惊动了人?”水烟霎一霎眼儿,神色平静。
玉簟抹了抹泪,麻利地替她套上外裳:“姑娘放心罢,这事儿只陆公子一人知晓。”她正说着,眼珠一闪,随即继续:“那会儿婢子要出去喊人,棠乡君身边儿的丫头找上来,拉婢子说了好一通话儿,婢子再出去时,耽误了时候,前院儿里寻不见大娘子,好在碰着陆家的公子。”
沈水烟眼波流转,手上握紧了帕子。这是她们一早谋划好的,为的就是想看她在女眷当中出丑。只是仅凭棠如见一人不敢如此,她的背后定然是苏流岚在撑着,至于她后来碰着了苏泓,却也是歪打正着的。她想到这儿,背后一阵儿发凉,只觉得自个儿落进了一场极大的算计里。
手中的帕子一刻未松,沈水烟脸色有些泛白,玉簟担忧地望着她,半晌,才见她动了动唇瓣:“人活一世总是为争一张脸的,有人想看我出丑,这般急不可耐,那我便没必要为她留面子了。”
沈水烟从侧门进去,回到适才的位置坐下。女眷席还是一派热闹的景象,这会儿苏流岚看到了她,皱了皱眉,有些不可置信地看了眼儿棠如见。
棠如见也是没料想沈水烟会回来得这样快,望着她神情并无异样,只是身上的衣服已经不是来时的那件,倒是换了件新的了。棠如见捧着茶盏的手紧了紧,又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
此时戎家的姑娘倒是都在,沈水烟勾了勾唇,若无其事地捧过茶盏来吹了吹,却是一口未吃,便见着戎评梅行色匆匆地过来:“你这是去了哪里,怎么许久不见?”
望着沈水烟一双似笑非笑的眸子,戎评梅有些捉摸不透,语气温和:“你莫不是生我的气了?那会儿却不是有意不来这里找你,是有丫头来唤我,我便跟着去了。”
沈水烟淡淡盯了她一眼,手指搓磨着茶盏,轻轻开口:“这样说来,确是人家设了一场好戏,你我且都成了这戏中的人罢了。”
听了这话儿,戎评梅有些明白过来,听出沈水烟是意有所指,她脸色微白,上下打量了沈水烟一番,才稍稍舒了口气:“瞧着无事便好。”
水烟神色依旧淡淡的,一双眸子黑白分明,平静地说了一句:“这回是侥幸躲过了,可鼠虫不打干净了,是终究还会在屋里横行的,不如打得彻底儿些,免得夜长梦多。”
戎评梅柳眉颦起,抿了抿唇驳她的话儿:“若是个顽虫,怎样才算打得干净?又怎能打得干净?”
“消停了,看不见了,便是干净了。”水烟眼波淡淡流淌着,不紧不慢地从牙缝里挤出一句。
戎评梅愣怔片刻,有些难以置信地望着沈水烟,不知那会儿子是受了多大的波折,竟然叫一向情绪稳定的她痛恨成这样。
这头正聊着,忽听闻外头传来一阵儿叱骂拉扯声儿,瞬时屋里的说笑声儿顿了下来,吸引了女眷们的目光。过了一会儿,侧门下的帘子被无声儿掀开,是玉簟捻着脚进来,她动作利落,对上水烟的眸子,随后淡淡额首。
这会儿女眷们心思被外头绊住,自是没在意这头的事。沈水烟抓了一把衣裙,眼里的凉意一闪而过,这会儿锣鼓已敲,戏台子早已搭好。
沈水烟颔下眉眼,茶水上头的茶叶淡淡浮动着,热气儿此刻还在鼻尖缭绕,她静静等着,指腹在杯口反复搓磨。
又过了一会儿,眼下女眷们已是议论纷纷,有些姑娘便是不顾场合,一个两个地索性往窗外探去。
“外头怎么回事?”苏流岚皱了皱眉,语气不免有些不耐烦。
棠如见偏头望向她,随即唤了身边的丫头出去查看。
那丫头前脚刚踏出去,不出一会儿便被挤了进来,丫头有些愣神儿,随后面上便闪过一道儿白:“世...世子,您不能进来,这头是女席。”
苏泓盯了她一眼儿,眼中透出不耐烦,一把推开她,横冲直闯地大步迈进来。姑娘们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皆是面面相觑一阵儿,立刻避讳地敛下目光。
苏泓回去又是吃过酒的,此刻脸上泛着红。嘴里像是在嘀咕着什么,有些语无伦次,但仔细去听,那是不堪入耳的脏话儿。
他后头还跟着两三个小厮,他们脸色肉眼可见的青白慌张,更是有些手足无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