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

李斯瞪大了眼睛，脸上满是骇然之色，不住的喃喃自语着。

以李斯之能，自然是一瞬间便是推出此分封之计的具体效果：“彼人人喜得所原，上以德施，实分其国，不削而稍弱矣……”

“若以此法施推恩，诸侯从之，则不战自弱矣。”

“然弱不从，必裂于内也，其庶子不愿，嫡子相争，则诸侯亦乱而弱之……”

“此计……此计！可不战而化之诸侯！秒哉！何其妙哉！？”

说着这话的时候。

李斯整个人，几乎都是在不住的颤抖着。

他自然是明白，陆仁所说的这个推恩令，到底是意味着什么。

可以说，如果以陆仁面前所说的这个推恩之令，当真是得以施行的话。

几乎是可以兵不血刃的将诸侯之患，彻底的消除。

也就是说，从此以后，这诸侯之乱，再也不能成为大秦的困扰。

困扰了天下这么久的分封之弊，不战而自解。

然而事实，当真是如此吗？

嬴政目光闪烁，在和李斯一样紧紧望向殿外，那嘴角已经是不由自主的带上了笑意。

看着那万里无云的天空，他仿佛看到了那一刻，推恩令一出，诸侯则不战自弱。

只是仅仅一瞬，嬴政又开始思考了起来。

他忽然想到了陆仁曾经说的一句话：世异则事异，事异则备变。

这天下，当真有一个完美无缺的制度吗？

嬴政不相信，所以他开始了自己的思索：“若诸侯做大，不听此令，又将如何？”

陆仁愣了愣，而后就是露出了笑意：“陛下所言，真一语中的。”

在后世，很多人和此刻激动的李斯一样，在一时不察之间，将推恩令当成了真正的无解阳谋。

然而实际上，阳谋归阳谋，但却并非无解。

陆仁看着也是激动之后，开始深思起来的李斯，而后便是解释道：“推恩令若需得以施行，需有一前提，中央朝廷的实力，需要足够强大。强大到令诸侯忌惮，不敢有违中央之令。”

“弱小之时，不得施行；而至强大之后，此方为一把诛杀诸侯的利刃。故虽一稚童，手持利刃，岂能震慑于人？”

“刘邦之时，剪除异姓王，分封同姓王；吕后之时，屠戮功臣，扶持外戚；文景之时，众建诸侯而少其力，平得七国之乱；之此后，诸侯势弱，而中央强盛，莫有敌者。”

“初时刘邦以分封而平天下；及至吕后、文景之时，削藩而安天下；至得刘彻之时，此推恩令一出，便为砍向诸侯的最后一刀，天下大定。至此，终汉一朝，而无有诸侯之患。”

其实陆仁的意思，已经是很明显了。

若是要实现这一切，中央必须要强。

但是中央又如何强呢？

归根结底，还是一个词：修身养息。

一言既出，嬴政和李斯，皆是陷入了良久的沉默。

可以看得出来，他们依旧是在纠结。

对此，陆仁自然是可以理解的。

哪怕是在见识过秦国二世而亡的结局后，嬴政和李斯定然是痛定思痛。

但是要一时之间，让他们将此前早已经是决定好的东西全盘推翻，而无异于是在他们的心头上割肉一般。

足以影响整个朝廷，甚至是影响整个天下的事情，又岂是一句简单的改变，遍能说清楚的。

这需要的是，整个大秦、整个天下都是系统性的配合。

陆仁知道，至少在短时间内。

关于实行郡国并行的政策，还是要在朝堂之上经过激烈的套路。

有足够的时间，让嬴政两人继续思考。

所以，陆仁离开了。

因为他明白，凡事过犹不及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