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高,你我皆为人臣,安得如此祸国之言,太子之位,岂是人臣可议也?”
李斯咬着牙,浑身上下已经是杀意迸现!
反观赵高,却如磐石,在暴风雨洗刷之下,依旧岿然不动。
李斯言语虽厉,但在他看来,这正是李斯意动的表现。
否则。
李斯若是一心反对的话。
此刻恐怕就是命人,直接将他赵高拿下了,又怎么会给他说出如此的话?
然而,赵高不知道,非是李斯意动,而是心中惊骇莫名,几不能言。
当下。
赵高自以为胜券在握,自是愈加骄狂:“吾闻丞相出身上蔡,昔日不过为一小吏,学有所成而赴我秦国,何也?欲位极人臣而见之青史也。”
抬起头来,赵高的脸上洋溢着自信的笑容,那目光仿佛已经将李斯都看个通透:“君为丞相,皆陛下旧而信之。然今有蒙恬,其三代而事秦,皆得厚信。自幼长伴于长子之侧,先却匈奴数百里地,天下之人无不信服。若扶苏继位,其信之孰与蒙恬?”
李斯头也不抬,只是沉声道:“新君继位,任免之事古而有之。蒙恬此人,年轻力盛,有勇有谋,忠心为秦,常伴长公子左右。今斯垂垂老矣,而位于其人之下,常理也。”
李斯说着这话的时候。
语气却又是变得十分的平淡。
就仿佛,对于那丞相之位丝毫不在意一般。
就连狡猾如赵高,也是愣了片刻。
毕竟。
以他对这位大秦丞相的了解。
无论是才智、魄力、权术……
面前之人,都当得起这大秦丞相之位。
唯独有一点。
其对权位之事,极为在意。
如今却能说出这番话,实在是让赵高有些预料不到。
毕竟,这还是他所认识的那个李斯吗?
不过赵高既然来得此处,自然是有了万全准备。
他知道李斯这位大秦丞相,师从荀子。
不但善奇谋,昔日以一言,而令先皇放弃逐客之令,舌辩之术,自是天下少有。
但是,人一旦有了弱点,自然就有了可乘之机。
赵高收敛心神,无论语气姿态也是放得更低了:“丞相,赵高不过鄙贱内吏之人也,自不若丞相经天纬地之才。却知秦国自孝公以来,英杰辈出。昔日卫鞅、张仪、范雎之辈,丞相自以为,与之孰贤?”
李斯连眼皮都不抬上一下:“此诸君者,皆古之贤相。且有大功于秦,岂是李斯能较?”
“那,丞相亦知,此诸贤者,皆乃大功之臣,然及其后?”
赵高那目光,逐渐是变得锐利起来,语气也是紧跟着带上了一丝蛊惑:“高未尝见秦免罢丞相功臣及有封及二世者也,其卒皆以诛亡。今陛下麾下诸子,皆君之所知也。长子刚毅而武勇,信人而奋士,然其即位则必用蒙恬相,届时,君怀通侯之印而能归于乡里耶?”
说着这话的时候。
赵高的目光,一直是紧紧的盯着面前的李斯。
企图欲从李斯的脸上,找到那么一丝的破绽。
但是很可惜。
赵高说的话,李斯不明白吗?
自然是明白的。
一朝天子一朝臣的道理,是李斯早就从无数个历史故事中,习得的道理。
可以说。
若是设身处地,这的确是李斯的顾虑。
扶苏自幼而习儒家之学。
其师如淳于越等人,都是当世的大儒。
儒家仁义、德政、尊礼那一套,扶苏是极为的推崇。
而李斯呢?
从尊崇的是法、术、势。
以法令而治天下。
对于儒家的那老一套,不能说是完全不信,只能说是毫不沾边。
就连他老师荀子,推崇的是人性本恶、外儒内法的那一套,至今为儒家正统所不容。
所以,李斯明白。
若是扶苏继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