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她，两位哥哥和父母应该会度过平淡而幸福的一生。

可是……

她的眼泪啪嗒啪嗒地滴在小土坑里。

都是她的错，全都是她的错。

是她害死了全家人。

她根本就不配活在这个世界上。

她已经下定了决心，等将父母埋葬好，她就躺在两人的坟前，饿死自己。

这样，或许还能在黄泉相遇。

不，不行……

万一我死后，诅咒仍然如影随形怎么办，那爹娘岂不是永远不得安宁？

“还是……另找个僻静的地方死掉吧。”

她自言自语般地说着。

终于，土坑刨好了。

虽然仍不够深，但这已经她能做到的极限了。

她将父母拖进坑里，好好埋葬，随后重重地磕起了头。

“爹，娘，女儿不孝，让你们受苦了……”

她磕头的力度一次比一次重，似乎不将脑花子磕出来就决不罢休。

但最终她还是停住了。

她不能死在这里，不能让爹娘死后还要因她遭罪。

她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没站稳，一屁股摔了下去，休息片刻，又站了起来，摸着黑离开了。

不久后，她走进了一个山洞。

这曾是她和大哥二哥的秘密基地，也是她这段时间遮风挡雨的庇护所。

这个地方足够隐蔽，死在这里，不会给任何人带来麻烦。

她已经很累了，埋葬父母几乎使她力竭，她一瘸一拐地在山洞摸索起来，最终找到了一颗尖头石块。

满是血痂的手，将石块紧紧握住。

她不明白。

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承受这一切。

她此生从未做过坏事，为什么……

为什么偏偏是她呢？

为什么神明偏偏要抛弃她呢？

天道不公，神明不公。

她心有不甘，但是……

她只是个小小女子，一个因为长出了满头白发，而被朝廷满世界通缉的小小女子。

她能有什么办法呢？

除了以死向黄泉里的家人们赎罪之外，她还能做什么呢？

“爹，娘……”

我好想你们……

可惜即便是在黄泉路上，我们也见不到了。

她闭上了眼睛。

石块，狠狠往自己脑门上砸来——

预料之中的疼痛感并没有传来。

她的手刚挥到一半，就被抓住了。

一声叹息从她耳边响起：“何必呢？”

白发少女大惊。

“什么人？！”

她慌忙睁眼，回过头去，可在极度的黑暗之中，她几乎看不清任何东西，只能勉强看到一个人型轮廓。

那人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带着无奈地语气问道：“你就打算这么死了？”

“我害死了哥哥，害死了爹娘，没理由也没资格继续活下去……”

“噢？是吗？”

那个声音冷笑了一下，说道：“你真觉得，你的家人是你害死的？”

“不然呢？”

少女的声音哽咽：“我是魔女，生来就带着诅咒——”

“诅咒是你自愿的么？”

少女一怔。

“杀害你家人的不是你，而是你的诅咒。从本质上来说，杀人凶手应当是诅咒你的人——或者说，神。”

“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

那人摇摇头，说：“我就是想问问你：你真的甘心吗？

“真就甘心这么不清不楚地白白死去？

“你难道就不想去见见那个什么狗屁神明，指着祂的鼻子问问凭什么？

“凭什么你什么错事都没有做，祂却将如此悲惨的命运强加在你身上？

“害死你哥哥和你父母的人不是你，是祂。

“冤有头债有主，你难道就不想替你父母报仇？”

那人连弩般不断射出的问句，仿若阵阵惊雷，在她耳边轰响。

她紧握石头的手，微微颤抖。

“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是什么人很重要吗？”

那人松开了握着她白皙手腕的手，说道：“重要的是，你是什么人。”

“你是只会逃避的懦夫，是带着遗憾和痛苦杀掉自己的蠢货，还是一个即便面对神明，也敢倾泻自己怒火替家人复仇的好女儿，好妹妹？”

说罢，“旁当”一声，一把冒着寒意与蓝光的长剑被扔在了地上，微光照亮了洞穴。

借着这点微光，她终于看清楚了那人的脸。

那是一个少年。

一个，颇有些眼熟的英俊少年。

“如果你想要向真正的凶手复仇，就捡起这把长剑，熟悉它，我会帮你实现愿望。”

“但如果你就是想死掉一了百了……”

“那你就自便吧。”

话音落下，少年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去，没有回头。

少女目光呆滞地望着他离去的身影，半晌没有动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