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蜀之地,有一奇山峡谷,名为巴山,是巴蜀地区有名的一处胜地。蜀中本是天府之国,且山川俊秀,绿水波澜。巴山峡谷景色尤美,是东方神州大地三大喀斯特地貌中的最具代表性的一类。其山高挺俊秀,层峦叠蟑,其峡气象万千,雾绕幽深。前去巴山峡谷游山玩景的人着实不少。深山大泽,多生龙蛇,深林幽谷,大都是那虎豹豺狼栖身之所。诸多游历巴山峡谷之人,往往一去不返。传闻,这些驴游之人或是被虎狼妖魔吃了去的,或是被仙佛超度了去的,或是潜身此地闭关修道。众说纷纭,莫衷一是。
普通人家,到底是惜命的,听闻这样的流言,自多信以为真。三人成虎,话一传开,猎景之徒自然去的少了。不过,倒便宜了那些在此深山之地修真练法的高人奇士们。使得他们远离了尘世的叨扰,独享那灵山胜境的清福。
从瞿塘峡溯江而上的有一只小舟,舟中乘坐有父女二人,一肩行李,甚是单寒;外有一个行囊。那老者年才半百,须发已是全白,抬头看人,眼光四射,满脸皱纹,一望而知是一个饱经忧患的老人。那女子年才十岁,出落得美丽温软,依在老者身旁,指点着烟岚,问东问西,显露出一片天真与孺慕。这时候已经暮烟四起,瞑色苍茫,从那山角边挂出了一盘明月,清光四射,鉴人眉发。
那老者忽然高声说道:"如此江山,何时才能返吾家故物!"言下凄然,老泪盈颊。
那女子说道:"爹爹又伤感了,天下事各有前定,徒自悲伤也是无益,还请爹爹保重身体要紧。"
正说时,那船家过来说道:"老爷子,天已不早,前面就是有名的奉节之地,那里有村镇,我们靠岸歇息,上岸去买些酒饭吧。"
老者回道:"好吧,你只管前去。我今日有些困倦,不上岸了。"话音刚落,船已靠岸,便各自上岸去了。
皎月如昼,光洒江面。父女二人,将随身带着的酒菜,摆在船头对酌。正在朵颐之时,忽见远远树林中,走出一个青衫者来,皓月之下,看得分外清楚,越走越近。那人一路走着,一路唱着歌,声调清越,可裂金石,渐渐离靠船处不远。
老者一时兴起,便喊道:"良夜明月,风景不可辜负。我这船上有酒有菜,那位老兄,何不下来同饮几杯?"青衫者正唱得高兴,忽听有人唤他,心想:"此地多是川湘人的居处,轻易见不着北方人。这人说话,满嘴京城口吻,想必是我同乡。他既约我,说不得倒要扰他几杯。"一边想着一边走,不觉到了船上。二人会面,定睛一看,忽然抱头大哭起来。
老者说:"京城一别,谁想在此重逢!物是人非,怎不叫人愁肠呢!"
青衫者道:"扬州之役,听说大哥已化为异物,谁想在他乡相逢。我天涯沦落,添一知己,也可谓吾道不孤了。这位姑娘,想必就是令媛吧?"
老者道:"我一见贤弟,惊喜交集,也忘了教小女国蕤拜见。"随叫道:"国蕤过来,与你李叔叔见礼。"那女子听了她父亲的话,过来纳头便拜。青衫者还了一个半礼,对老头说道:"我看令媛一身巾帼,将门之女,大哥的绝艺一定有传人了。"
老者道:"贤弟有所不知。愚兄因为略知武艺,所以闹得家败人亡。况且她一出世,她娘便随我死于乱军之中,十年来奔走逃亡,毫无安身之处。她老麻烦我,叫我教她武艺。我抱定庸人多厚福的主意,又加以这孩子两眼怒气太重,学会了武艺,将来必定多事。我的武艺也只中常,天下异人甚多,所学不精,反倒招出杀身之祸。愚兄只此一女,实在放心不下,所以一点也未传授于她。但愿将来招赘一个读书种子,送我归西,于愿足矣。"
青衫者道:"话虽如此说,我看令媛相貌,决不能以丫角终老,将来再看吧。"那女子听了青衫者之言,不禁秀眉轩起,喜形于色;又望了望她年迈的父亲,不禁又露出了几分幽怨。
青衫者又问道:"大哥此番入川,有何目的呢?"
老者道:"国破家亡,气运如此,我还能有何意欲呢,无非是来这里避难而已。"
青衫者闻言,喜道:"我来到四川,已经三年了。我在巴山峡壁,寻得了一个石洞,十分幽静,风景奇秀,昨日才从山中赶回。收了几个蒙童,打算回来收拾收拾,预备前往后山石洞中隐居,今幸遇见了大哥。只是那里十分幽僻,人迹罕至,猛兽甚多。你如无虑令媛害怕,我们三人一同前往隐居,以待时机,不知尊意如何?"
老者听说有这样好所在,甚是高兴:"如此甚好。但不知此地离巴山路途可远?"青衫者道:"由旱路去,约有百里。你何不将船家开发,到我家中住上两天,同我从旱路走去?"
老者道:"如此贤弟先行,愚兄今晚且住舟中,明日开发船家,再行造府便是。但不知贤弟现居何处?你我俱是避地之人,可曾改易名姓?"
青衫者道:"我虽易名,却未易姓。明日你到前村问询愚弟,只须打听教蒙馆的李铮,附近之人皆知我名。今日天色已晚,明天我尚有一约,便不来接您,好在离此不远,我在舍内专候尊驾。"说罢,便与父女二人分手自去。
那女子见青衫者走后,便问道:"这位李叔父,可是爹爹常说与爹爹齐名,人称‘京城三杰’的李俊吗?"
老者道:"谁说不是他?想当年我孙振与你二位叔父林允、李俊,在京城一带威名赫赫。你林叔父因心存故国,被仇人陷害。如今只剩下我与你李叔父二人,尚不知能自保不能。此去巴山,且喜得有良伴,少我许多心事。我儿早点安歇,明早上岸吧。"说到此间,只见两个船家喝得酒醉醺醺,走了回来。
孙振便对船家说道:"我记得此地有我一个亲戚,我打算前去住上几个月,明早我便要上岸。你二位一路辛苦,船钱照数开发与你,另赏你二位二两银子以资酒钱。"船家听闻,急忙称谢,各自安歇不提。
第二天早上,国蕤父女起身,自己背了行囊包裹,辞别船家,径往前村走去。行约半里,只见路旁闪出一个小童,年约十一二岁,生得面如冠玉,头上梳了两个双丫角。那时不过七八月天气,巴蜀之地天气本热,他身上只穿了一身青布短衫裤。见二人走近,便迎上前来说道:"来的二位,可是寻找我师父李铮的么?"
孙振答道:"我们正是来访李先生的。你是如何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