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台上摆着一圈火盆,巫师们围着火焰踩着鼓点起舞,道路两旁、周边酒楼上围满了观礼的群众,更有盛装打扮的贵族女子组成一支长长的队伍游街,引得人们纷纷向她们身上投掷着最娇艳的鲜花花瓣。
钟声响起,典礼正式开始。
随着乐声,祭天楼上似神仙降世般飘落下五名戴着火神面具的巫师,他们白衣如雪,黑发披散,踩着下方火盆内摇曳的火焰,跳起奔放的胡人舞蹈。
丁若羽立在栏杆旁,看得真切。这些人皆是风系的巫师,降落时足下便踩了风盾,现在更是加了风障护体,寻常的火根本近不了身。
不明就里的炎国民众纷纷欢呼,顺着乐师吹奏的曲调唱起祭火祝词,将城中的气氛推向了高潮。
高台两边,又一队皇宫里的舞姬脚步轻盈地走上台来,露出的纤细手臂上戴了十几只叮当作响的银镯,下半身穿着灯笼裤,肩披各色彩带,跳起华丽热情的胡旋舞。
祭天楼顶层,一扇朱红大门开启,并肩走出两名年轻男子。人群中响起阵阵惊呼,丁若羽竖着耳朵听,原来皇帝和巫皇一同出来了。
她抬头看向那片耀眼的云端,不消片刻,祭天楼上便站满了护驾的侍卫和巫师。那二人皆着华贵的黑袍,只是燕祀的领口衣带由金丝织就,离泓身上那件却是火焰般的红,宽大的袖口随风飘摇,衬出二人卓尔不群的气质。
燕祀满面威仪,面无表情地看着下方,偶尔偏过脸对离泓说两句什么。离泓在楼上没站多久,便转身进了门内,之后再也未出现过。
集市上愈发热闹起来。陈岚拉着丁若羽到处闲逛走走看看,终于停在一处卖冰水的铺子前。
郁飞琼便坐在那里,见她们携手而来,指了指桌上道:“渴了吧?替你们买好了。”
清凉的水里浮着几块小小的冰,上头漂着香草叶子,还在碗里加了小元宵,两个小姑娘赶快坐下来尝了尝,入口清甜,飘出一股梨香,不由连声赞叹。
这种半冷不热的天,尝点冰的,竟别有一番滋味。
休息了片刻后,三人一起去燃香祭拜,又试着自己制了会香。
身后传来一片敲锣打鼓声,他们赶过去观看表演,却被来往的人流冲散了。丁若羽踮起脚尖四处张望,突然被人拉住了手,向另一处跑去。
一身白衣,戴着火神面具,是先前台上起舞的巫师。丁若羽挣不脱,默默跟他逆着人流向前跑,转眼就听不到锣鼓声了。
那人带着她来到一株柳树边,伸手掀开了面具。
“你怎会……”丁若羽看着离泓这身打扮,靠在树干上缓了缓呼吸。
“上面太无聊,偷偷溜了出来。”离泓取了根发簪,匆匆将披散的发盘成个简易的髻。
“他们万一找你怎么办?”丁若羽见他盘的发髻不是以往随手拈来的女髻,而是正常的男子发髻,心底又是一阵疑惑。
“有皇帝顶着。”离泓毫不负责任地笑了起来。
他牵着丁若羽,来到一条河岸旁,看着岸边的情人放起了河灯。
那只手,似乎并不如往常一般寒凉刺骨。丁若羽抬头看他,那双黑幽幽的眸子清冷中透着桀骜,却又并不同于他一贯的变幻莫测,不禁又陷入了沉思中。
从很小的时候起,她就拥有一种奇怪的能力,似乎能看穿所有人的心。这么些年来,随着她对各个细节有意无意的练习,在探测人心上,更是越来越准确。
心底的疑惑正在告诉她,身边之人一定有很重要的秘密隐瞒着她。离泓感觉到她的目光,笑着看向她道:“又发现什么了?”
又是那种似曾相识、而她自己却被蒙在鼓里的感觉。
丁若羽呆呆地问:“什么?”
“我记得,很久很久以前,你就喜欢这么盯着我,想要将我完全看透。”离泓又重新看向三三两两的人群,目光悠远,如同在看着另一个已经不属于他们的世界,“我又有什么秘密呢?我的一切,你不是都比我记得还要清楚么?”
丁若羽抓紧了他的手。她虽然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可是心底里突然泛起一阵莫名的痛意,痛得她快要将身体蜷缩起来。
离泓俯身抱住她,让她靠在自己怀里,轻轻叹了一声。
忽然,放河灯的人群中乱了起来,丁若羽仍沉浸在莫名的情绪中,离泓便将她打横抱起,向一旁的树荫处赶去。
几声白羽破空,钉在周围的树干上,他有些后悔,后悔没有做任何准备就孤身一人跑出来,还将她陷入危险之中。
林子内,另一道漆黑的身影正静静等他靠近。
丁若羽回过神,挣扎着要下地,却被他死死箍在了怀里。
她转头,看向前方漆黑的人影,那人笼罩在长长的斗篷内,披散的头发下,一半脸庞俊美如天神,而另一半,溃烂如鬼怪……
嗖的一声,毫无预兆,一根利箭擦着她的鼻尖,没入离泓的心脏。